森林深处的骚动已经平息,重归于死寂。
靡思没有在原地等待太久。她缓缓站起身,动作轻盈得像一只没有重量的蝴蝶。她无视了脚下查德那具正在变僵的尸体,径直走到了湖边。
月光下的水晶湖,湖面如镜,倒映着破碎的星辰和浓重的雾气。她蹲下身,将那双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浸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暗红色的血迹在清澈的湖水中慢慢晕开,像一团散开的墨,很快就被湖水的流动冲刷殆尽。她仔细地清洗着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缝,动作耐心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洗完手,她又掬起一捧水,轻轻拍在脸上,将那些已经半干的血渍一点点洗去,露出了她那张白皙精致的、毫无波澜的脸。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血浸湿的裙摆。
然后,一阵极轻的、断断续续的旋律,从她的唇边溢出。
那是一支不知名的小调,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音节。在这死寂的湖畔,歌声显得格外清晰,它穿透了浓雾,飘向远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头发麻的诡异感。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迈开脚步,没有走向营地的方向,而是朝着刚才杰森消失的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森林,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森林里的路并不好走,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地面。但靡思走得很稳,她的哼唱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脚步轻得像一只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杰森并没有走远。他正站在一棵巨大的橡树下,似乎在辨别着什么。他那身破旧的工装外套上,又增添了许多新鲜的、属于阿曼达的血迹。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跟随者,那戴着面具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他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便继续迈开脚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没有加快速度,也没有试图甩掉她。他就那样默认了她的存在,默认了这个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和诡异平静的女孩,成为了他狩猎之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观众。
靡思也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一前一后,一个沉默如山,一个平静如水,像两个合作多年的老搭档,穿行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森林里。
斯科特的藏身之处并不高明。他躲在一个低矮的灌木丛后面,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发出的“咯咯”声在寂静的林中清晰可闻。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那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早已将他彻底出卖。
杰森停在了灌木丛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张惨白的面具,朝向了跟在他身后的靡思。
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提醒她:好戏,就要开场了。
靡思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像是收到了邀请,又往前走了几步,寻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站定。
斯科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他看到了杰森,也看到了站在杰森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如同幽灵般的靡思。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手脚并用地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一切都太晚了。
杰森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甚至没有使用他那把标志性的砍刀。就在斯科特爬出来的瞬间,杰森伸出他那只巨大得不成比例的、戴着破旧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斯科特的脚踝。
斯科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倒提了起来。
然后,杰森只是简单地、干脆地,将斯科特的身体,朝着旁边那棵粗壮的橡树树干,猛地抡了过去。
“砰——!”
那是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至极的巨响。像是用铁锤砸碎了一个巨大的、装满了液体的西瓜。
斯科特的哀嚎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脑袋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形态耷拉着,红的白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缓缓滴落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上。
杰森松开了手。
斯科特的尸体像一袋破旧的垃圾,毫无声息地摔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杰森站在原地,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他转过身,再次面向他唯一的观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背后那血腥的画面,只留下一片沉默的、巨大的阴影。
靡思也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在她面前,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结束了一个生命的怪物。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映着杰森沉默的身影,也映着他身后那片,被死亡彻底浸染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