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鬼市寻踪
玄夜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周果子的心头。那家伙身上散发的气息混杂而古老，绝非寻常精怪或游魂，其刻意接近何粥粥的目的更是昭然若揭。放任不管，必成祸患。
周五晚上，周果子罕见地主动给何粥粥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下楼，带你去个地方。”
何粥粥接到信息时，心猛地一跳。自从天台事件后，她和周果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相处时总带着几分不自在。他突然的邀约，让她既忐忑又隐隐有些期待。
她跑下楼，看到周果子站在公寓楼下的阴影里，依旧是一身深色便装，身姿挺拔，与夜色融为一体。
“周教授，我们去哪儿？”何粥粥小跑过去，气息微喘。
周果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去一个能打听消息的地方。”他转身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玄夜的来历，需要查清楚。”
原来是为了玄夜。何粥粥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她默默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子并未驶向市区繁华地带，反而朝着城郊更偏僻的方向开去。周围的灯火渐渐稀疏，最后只剩下车灯照亮的前路。就在何粥粥以为他们要进山时，周果子却将车拐进了一条荒草丛生、看似废弃的小路。
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破旧的牌坊，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但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牌坊后，并非想象中的荒芜，反而隐隐透出一种奇异的光晕和熙攘的人声。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出声，不要离开我身边超过三步。”周果子停好车，语气严肃地叮嘱。
何粥粥紧张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穿过那破旧牌坊的瞬间，她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荒郊野外，而是一条热闹非凡、光怪陆离的古老街道！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发出或幽绿、或惨白、或猩红的光芒，将整个集市映照得诡谲莫名。空气中弥漫着线香气、香烛味、还有各种难以形容的、或香或腥的古怪气味。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形态各异。有何粥粥熟悉的、身形模糊的游魂野鬼；有穿着古代服饰、面色青白的“人”；有矮小精怪、长舌吊死鬼；甚至还有一些笼罩在斗篷里、看不清面目的神秘存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喧闹。
这就是……鬼市？人间与冥界的交界之地？
何粥粥看得目瞪口呆，紧紧抓住周果子的衣袖，生怕跟丢了。周果子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面色不变，径直朝着集市深处走去。他所过之处，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存在”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来，眼神中带着敬畏甚至恐惧。
何粥粥好奇地打量着两旁的店铺。有卖冥纸元宝、纸扎车马的；有卖各种奇怪药材、闪烁着幽光的矿石的；甚至还有卖“记忆碎片”、“美梦”这种虚无缥缈东西的摊位。一个摊主正在向一个哭哭啼啼的女鬼推销一瓶“忘川水稀释液”，声称喝了能忘记生前痛苦。
“新鲜的阳气！刚离体的生魂阳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何粥粥循声望去，吓得一个激灵，那摊主竟是个抱着自己脑袋的无头鬼，脑袋被夹在腋下，嘴巴还在不停张合。
周果子感觉到她的恐惧，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将她护在自己与摊位之间，隔开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位于鬼市最深处、毫不起眼的小铺子前。铺子没有招牌，门口只挂着一盏摇曳的白色灯笼。掀开黑色的布帘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只点着一盏油灯，一个干瘦矮小、穿着破旧长衫、戴着小圆墨镜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听到动静，老头抬起头，透过墨镜看了周果子一眼，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跳了起来，睡意全无，点头哈腰：“哎哟！贵客临门！大人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周果子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冷淡：“打听个人。一个叫玄夜的，最近在人间活动，气息混杂，来历不明。”
“玄夜？”老头挠了挠没几根头发的脑袋，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这名字……有点耳熟。大人您稍等，我查查，我查查……”
他转身在身后那一排排塞得满满当当、落满灰尘的木架子上翻找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何粥粥紧张地看着，感觉这鬼市比她经历过的任何灵异事件都要诡异和……真实。
几分钟后，老头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厚册子回来，小心翼翼地翻着，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划过。“玄夜……玄夜……找到了！”他指着其中一行模糊的字迹，“记载不多，只说此名号与数百年前冥界一场动荡有关，似乎牵扯到一位叛逃的……呃……”
老头的话突然卡住，偷偷瞄了周果子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说下去。”周果子语气不变，但无形的压力让小店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老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牵扯到一位叛逃的……冥界高层。但具体是谁，因何叛逃，后面就没有记载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叛逃的冥界高层？何粥粥心中一震，看向周果子。周果子的脸色在油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还有呢？”他追问。
“没、没了。”老头哭丧着脸，“大人，年代太久远，又涉及禁忌，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听说那位‘玄夜’，最近似乎在暗中打听关于‘彼岸花契约’和……灵魂剥离的禁术。”
灵魂剥离！何粥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玄夜在天台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难道，他说的周果子想吸取她的灵魂能量，指的就是这个？
周果子沉默了片刻，丢给老头一块散发着幽光的黑色石头作为报酬，然后对何粥粥道：“我们走。”
离开那间压抑的小铺，重新回到光怪陆离的鬼市街道，何粥粥的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玄夜的来历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而“灵魂剥离”这个词，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
周果子看出她的不安，在穿梭往来、奇形怪状的“人群”中，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何粥粥，”他的声音在鬼市的喧嚣中显得异常清晰，“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住我说过的话。”
他指的是那句“这一世，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何粥粥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在周围诡谲光影的映衬下，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怀疑的阴云依旧存在，但在这光怪陆离的鬼市中，与他并肩而立，何粥粥忽然觉得，或许……她可以试着再多相信他一点。至少，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