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木本源生机的滋养,如同春雨润泽干涸的大地。沈止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新生的力量体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固、壮大。经脉的胀痛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而柔韧的活力。魂体凝实,神识清明,甚至对周围能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和精细。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文弱的外表,但内里已然脱胎换骨。这份变化瞒得过旁人,却定然瞒不过玄烬。然而,玄烬自高台那日后,便再未现身,连那偶尔拂过的感知也沉寂了下去。
沈止并不焦急。他深知,到了玄烬这个层次,任何举动都必有深意。暂时的沉寂,或许意味着更深的谋划,或是……某种考验。
他利用这段平静的时光,更加系统地梳理自身所学。幽冥界的医药典籍与阳间理论在他脑中碰撞、融合,结合自身“容器”血脉的特性,他开始了新的尝试——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容纳与调和,而是尝试主动去“模拟”和“引导”。
他以自身为炉,以调和后的能量为薪,小心翼翼地模拟着那日感知到的、玄烬体内力量失控时的那种狂暴波动,再尝试用血脉本能去“安抚”、“梳理”这股模拟出的波动。过程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但每一次成功的“梳理”,都让他对玄烬的力量本质,以及自身能力的运用,多一分理解。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板的力量体系,总得先摸清门道,才好谈合作,对吧?
这一日,他正沉浸在对一种复杂能量回路进行模拟推演时,偏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进来的并非鬼侍,而是玄烬。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神情淡漠,手中却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通体剔透,隐约可见其中盛放着一汪幽蓝色的、仿佛液态光芒的泉水。
“此乃‘九幽魂泉’精粹,于凝练魂识、纯化阴气有奇效。”玄烬将玉盒放在沈止身侧的矮几上,语气平淡无波,“三滴,溶于无根水,三日服尽。”
沈止目光落在玉盒上,心头微动。九幽魂泉,乃是九幽泉眼外围能量凝结的精华,虽不及泉眼核心的本源死气霸道,却也是极为珍贵难得的修炼资源,对鬼族而言是无上至宝,对他这拥有“容器”体质的存在,效用更是难以估量。
“王上,此物太过珍贵,小生……”沈止习惯性地想要推拒,示弱以保全自身。
“孤说过,”玄烬打断他,血眸深邃,看不出情绪,“给予,你便受着。”
他的目光在沈止身上扫过,仿佛能穿透那层文弱的皮囊,看到其下正在茁壮成长的力量核心。“你的恢复速度,比孤预想的更快。”
沈止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变化终究没能完全瞒过对方。他垂下眼帘,不再推辞:“是,小生谢王上赏赐。”
玄烬并未离开,而是在他对面的墨玉椅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却依旧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推演得如何?”
他问的,显然是沈止方才正在进行的能量模拟。
沈止斟酌着词句,谨慎答道:“回王上,小生愚钝,只是依葫芦画瓢,勉强窥得一丝皮毛,其中关窍,尚难以把握。”
“哦?”玄烬眉梢微挑,似乎来了些兴趣,“何处关窍难解?”
沈止沉吟片刻,决定有限度地透露一些,以换取更多信息,同时也是一种试探。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极其微弱、却明显带着躁动与毁灭意味的暗红色能量丝线被他模拟出来,在其指尖缠绕、跳跃,极不稳定。
“譬如……这股毁灭之意,似乎并非纯粹的能量属性,更接近于……某种规则的显化?其根源深植,难以拔除,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沈止一边维持着能量丝的模拟,一边观察着玄烬的反应。
玄烬看着那缕暗红色的能量丝线,血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平静。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道:“规则之伤,自然需以规则之力化解。蛮力,终究落了下乘。”
规则之伤!沈止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玄烬力量失控的根源,并非简单的能量暴走,而是更深层次的、源于天地规则的侵蚀与反噬!这就解释了为何连他都无法自行彻底化解,需要借助外物(如幽冥生息果)乃至自己的“容器”体质。
“那……该如何引动规则之力化解?”沈止顺势追问,指尖的能量丝线因他心绪波动而微微扭曲。
玄烬的目光从能量丝线移开,落在沈止因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
“你此刻,不正在尝试么?”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指引的意味,“容纳,非是终点。理解其‘理’,引导其‘势’,方是正途。”
沈止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容纳,理解,引导!
玄烬这是在点醒他!他之前的思路,一直停留在如何更好地“容纳”和“梳理”玄烬的力量,将其视为一种需要处理的“麻烦”。但玄烬却告诉他,要去理解这力量背后蕴含的“规则之理”,进而尝试去“引导”其运行的趋势!
这其中的差别,天壤之别!前者是被动的承受与净化,后者……则近乎于某种程度的“掌控”与“借用”!
(☆▽☆) 原来如此!老板这是嫌我只会当过滤器,希望我能升级成稳压器甚至转换器?!
他指尖那缕模拟的暗红色能量丝线,随着他心念的转变,不再试图强行将其“抚平”,而是开始顺应其内在的“毁灭”规则脉络,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其波动的频率与方向。虽然依旧极其艰难,那能量丝线依旧狂暴,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地左冲右突,而是隐隐呈现出一种……可以被预测和施加影响的“秩序”感!
玄烬看着沈止指尖那逐渐发生微妙变化的能量丝线,血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他没有再出言指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作品逐渐成型。
偏室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只有沈止指尖那缕能量丝线发出细微的嗡鸣,以及他偶尔因能量操控不当而引发的、压抑的闷哼。
这一次,玄烬没有出手相助。
不知过了多久,沈止额角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指尖那缕暗红色的能量丝线,终于稳定在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却明显被“引导”着的平衡状态,虽然依旧充满毁灭性,却不再失控。
他缓缓散去了能量丝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神魂之力消耗巨大,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多谢王上指点。”他抬起头,看向玄烬,这一次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玄烬寥寥数语,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玄烬微微颔首,站起身。“九幽魂泉,莫要浪费。”他留下这句话,身影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散。
沈止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又看了看矮几上那盒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九幽魂泉精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 ̄w ̄)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这是先给甜枣,再指明更难的路径,让我心甘情愿地继续往前走……这位陛下,驭人之术,玩得真溜。
他拿起那玉盒,触手温凉。盒中的幽蓝泉水,仿佛倒映着他此刻既感到压力、又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心境。
无声的博弈,仍在继续。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不再犹豫,取来无根水,小心地滴入一滴九幽魂泉精粹。泉水入水即化,将整杯水染成淡淡的幽蓝色,散发出令人神魂舒泰的气息。
沈止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一股精纯冰凉、却又带着奇异温暖的力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直达魂识深处。他闭上眼,开始全力吸收、炼化。
前路依旧莫测,但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