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沈清辞不顾自身消耗,将精纯浩瀚的神力如同不要钱般渡入白茯苓体内,小心翼翼地修补着她因强行剥离神髓而几近崩溃的灵脉和神魂。冰蓝色的神光将她整个人笼罩,温和却坚定地吊住那缕微弱的生机。
路无涯脸色苍白,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刺破心口,逼出那蕴含着磅礴生命本源的暗金色心头血。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那血滴落入沈清辞的神力光晕中,与神力交融,化作最本源的生命能量,滋养着白茯苓干涸的根基。他死死盯着她惨白的脸,血红的瞳孔里是未散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
苏见夏捧着那团被剥离、光芒有些黯淡的神髓,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和陆时衍一起,将各种温养神魂、稳固心脉的灵药化开,配合着两位大佬的力量一同施为。
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白茯苓的气息几乎要彻底消散的边缘,那融合了魔神之力与无数灵药的能量,如同甘霖般起了作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在所有人紧张到屏息的注视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却带着一种茫然的、仿佛大梦初醒般的懵懂。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离她最近的、面色依旧冷峻却难掩关切的沈清辞脸上。
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依赖和熟悉的笑容,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青云宗小师妹的娇憨:
“沈师兄……你怎么也来人间啦?”
她似乎有些困惑,但很快又变得雀跃起来,带着点小得意,
“下次……下次宗门大比,我一定……一定要打赢你!”
沈清辞:“……?”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周身流转的神力都为之微微一滞。沈……师兄?
白茯苓没等他反应,又侧过头,看到了旁边眼泪汪汪的苏见夏,眼睛弯成了月牙,用一种苏见夏穿越后许久未曾听过的、属于现代闺蜜间的亲昵语调喊道:
“见夏小宝贝~你怎么哭啦?我没事呀……”她还试图抬起无力的手去擦苏见夏的眼泪。
苏见夏:“!!!” 小……小宝贝?!这称呼……是她们穿越前私下里的玩笑称呼!茯苓姐姐她……!
紧接着,白茯苓的目光又落到了沉稳的陆时衍身上,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然后不太确定地喊道:“陆学长?你也……穿越了?”
陆时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保持着面瘫脸,点了点头,没说话。
最后,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床边脸色最难看、周身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的路无涯身上。
她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胸口那处明显是新伤、还在隐隐渗血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心疼和……依赖?
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路无涯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委屈和后怕,小声地、却清晰地唤道:
“夫君……我好像……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她说着,往他的方向下意识地靠了靠,仿佛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港湾,“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乱跑了……”
“……”
夫君?!
这两个字如同定身咒,让路无涯周身狂暴的戾气和恐慌瞬间凝固!他血红的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衣袖、一脸依恋的白茯苓,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她叫他……夫君?
不是魔尊殿下?
不是冷冰冰的划清界限?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所有的愤怒和不安,让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却又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幻梦。
而一旁的沈清辞,在听到那声“夫君”时,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他看着白茯苓对路无涯那自然而亲密的依赖,再对比她对自己那声疏离的“沈师兄”,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在碎裂,在燃烧。
白茯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再次升腾起的无形硝烟,她靠在枕头上,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目光飘向沈清辞,带着点小女生的羞涩和炫耀,小声嘟囔道:
“沈师兄……上次庆功宴……师姐把我打扮得……可漂亮了吧?”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耳力非凡的人耳中,
“其实……我是想……给你看的……”
“……”
完了。
这下彻底乱套了。
苏见夏和陆时衍看着眼前这幕——喊着“夫君”依赖魔尊、又对着主神撒娇表白(虽然是基于混乱记忆)的白茯苓,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茯苓这记忆……怕是彻底碎成了渣,还把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记忆碎片胡乱粘在了一起!青云宗的、穿越前的、还有……和路无涯作为夫妻的?
路无涯在最初的狂喜之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这状态明显不正常!但那声“夫君”和她的依赖,依旧像蜜糖一样,让他明知是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沈清辞缓缓收回了渡送神力的手,站起身,白衣在屋内显得格外孤寂清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记忆混乱、却依旧能轻易牵动他心神的女人,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背影决绝,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屋内,只剩下还在状况外、记忆混乱的白茯苓,心情复杂如同坐过山车的路无涯,以及两个快要被这混乱局面逼疯的“知情者”。
这团乱麻,看来是越搅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