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弟子们都说,万宝峰的白师姐,自魔宫归来后,像是被重新点燃的星辰,愈发耀眼。她依旧是那个清丽绝伦、混沌之眸洞察微毫的真传弟子,但眉宇间少了几分被魔药蒙蔽时的柔弱,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通透与……一丝只有在特定人面前才会显露的、鲜活的“匪气”。
关于“管束”道侣这件事, 白茯苓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沈清辞那每月杀上魔宫的“丰功伟绩”虽已成过往,但他那执拗的性子却丝毫未改。只不过,如今发泄的对象从魔主洛无涯,变成了任何可能对白茯苓造成一丝一毫潜在威胁的人、事、物。
比如,某位不长眼的魔修在千里之外吹嘘了一句“混沌之女不过如此”,三天后就被一道莫名出现的冰蓝剑光削平了山头,人虽未死,却在极寒剑意中瑟瑟发抖了半月。
又比如,白茯苓为了试验新研制的丹药,多耗费了些心神,脸色稍白了一分,接下来整整七天,她发现自己连靠近丹房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冰寒结界温柔地“请”出来,而沈清辞则会默默将她需要处理的药材提前处理好,分毫不差。
“沈清辞!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白茯苓气得跳脚,揪着他的衣襟(如今她做这个动作已经十分娴熟),“我是灵根受损,不是瓷娃娃!再说,那魔修隔着十万八千里,你至于吗?!”
沈清辞垂眸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因激动而散落的发丝,声音平稳:“至于。”
白茯苓:“……”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甩手走人,留下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纵容的轻叹。
关于本命剑的“背叛”, 白茯苓至今耿耿于怀。
归墟剑依旧保持着它“有主忘义”的优良传统。只要沈清辞在场,它必定是绕着寒川剑打转,两柄剑时不时交鸣一下,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那亲密劲儿,看得白茯苓牙酸。
“归墟!你到底是谁的剑?!”某次看到归墟又蹭着寒川的剑格“献媚”,白茯苓终于忍不住,指着它怒道,“再这样,我把你回炉重铸了信不信!”
归墟剑发出一阵委屈的嗡鸣,剑身上的“沧海之泪”蓝光都黯淡了几分,却依旧顽强地贴在寒川剑旁边,不肯离开。
沈清辞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开口道:“它喜欢寒川身上的气息。”
“什么气息?冰碴子味儿吗?”白茯苓没好气地怼回去。
沈清辞默了默,才补充道:“混沌冰灵根,与你的混沌同源。”
白茯苓一愣,看着那两柄依偎在一起的剑,再看看身边这个看似冰冷、实则心思细腻到可怕的男人,心头那股无名火忽然就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她哼了一声,别开脸,小声嘀咕:“……算你会说话。”
关于自身的道, 白茯苓从未放弃。
灵根受损是事实,修为进度大不如前也是事实。但她从不是甘于屈居人后的性子,尤其是在……某个冰块脸面前。
她开始更加疯狂地钻研混沌之术的运用,将重心从磅礴的灵力碾压,转向更加精微、更加刁钻的控制。她结合万宝峰的炼丹与阵法知识,竟让她捣鼓出了一些连灵汐真人都啧啧称奇的、融合了混沌之力的特殊法门。
偶尔,她也会拉着沈清辞切磋。
结果自然是输多赢少。
混沌冰灵根加上沈清辞本就卓绝的剑道天赋,实力堪称恐怖。
但白茯苓从不气馁。每次被打败,她都会皱着鼻子,不服气地分析半天:“刚才你那招‘冰封千里’角度再偏三分,我的‘归墟引’就能破了……哼,下次一定赢你!”
沈清辞便会收剑而立,安静地听她絮叨,偶尔在她分析到关键处时,眼中会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不会放水,因为那是侮辱她。但他会在她每一次微小的进步时,默默记下,然后在无人处,将寒川剑的剑意磨砺得更加完美,以应对她下一次可能带来的“惊喜”。
关于那未曾言明的深情, 他们都懂。
星辰嫁衣碎了,星契断了。但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那些外在的形式。
白茯苓知道,沈清辞将她留下的“赤炎之心”熔炼于寒川剑上,是他最沉默也最炽热的回应。
沈清辞也知道,白茯苓每月魔毒发作后,即使再虚弱,也会强撑着清醒过来,确认他在身边后,才会再次安心睡去。
他们不再轻易说爱。
但白茯苓会记得沈清辞每一处旧伤的位置,搜罗天下最好的去疤灵药,尽管他总是淡淡一句“无妨”。
但沈清辞会记得白茯苓所有细微的喜好,她多看一眼的灵植,她会驻足片刻的风景,都会在不久后,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日,夕阳西下,两人并肩立于万宝峰顶,看着云海翻腾。
白茯苓忽然侧头,看着沈清辞被金色余晖勾勒出的冰冷侧颜,问道:“沈清辞,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我没有醒过来,一直那样依赖着陆师兄,你会怎么办?”
沈清辞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远方的云海,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白茯苓以为他不会回答。
就在她准备转移话题时,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随风传来:
“等。”
“一直等。”
白茯苓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又酸又涨。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掌,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
“傻子。”她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高高扬起。
云海之下,是万丈红尘;云海之上,是彼此唯一的星辰与归途。
她的混沌之心,可容万物,可纳万法,但最核心处,从始至终,只系着一抹冰蓝。
(白茯苓番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