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石壁无声矗立,诉说着星衍宗的辉煌与悲壮,也将一个沉重而荒谬的“使命”压在了白茯苓与沈清辞肩上。掌心的星辰印记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这片遗迹的呼唤,那所谓的“延续之责”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护火续星辉……”白茯苓低声重复着石壁上的字句,混沌之眸中光芒闪烁,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被卷入历史洪流的茫然,“说得轻巧,凭什么这责任就落到我们头上?”
沈清辞沉默地看着石壁顶端那断裂的痕迹,冰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紧握的寒川剑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追求的是一剑破万法的纯粹,是攀登剑道巅峰的孤独,而非这被强加的、关乎一个上古宗门存续的沉重担子。
然而,理智告诉他们,愤怒与排斥解决不了问题。这“星契”如同寄生在道基上的藤蔓,强行剥离只会两败俱伤。想要获得自由,或许真的只能先顺着这条被安排好的路走下去,找到那团“星火”,找到完整的传承石碑,从中寻找解除契约的契机。
“遗迹深处,必有线索。”沈清辞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然。他转身,不再看那石壁,目光投向遗迹更深处,那里星契的牵引力最为强烈。
白茯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事已至此,抱怨无益。“走吧,看看那老变态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惊喜’。”
两人不再耽搁,循着印记指引,越过巨大的石壁,继续向遗迹核心区域深入。
越往里走,周围的建筑残骸反而越少,地面逐渐被一种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取代。石板上开始出现清晰的、散发着微光的星辰运行轨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空气中的星辰之力也变得精纯而浓郁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此地特有的寂灭气息,但不再狂暴,反而有一种庄严神圣之感。
最终,他们来到了遗迹的最中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完全由那种黑色镜面石板铺就,上面刻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广场的、复杂到极致的星辰大阵!阵法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悬浮着的、约一人高的、由纯净星光凝聚而成的光茧!
光茧缓缓搏动着,如同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广场的星辰轨迹随之明灭,散发出浩瀚而古老的威压。那正是星契印记强烈感应的源头!也是石壁上记载的,被星衍宗长老们拼死送走的“星火”核心!
而在光茧的正上方,悬浮着半截断裂的石碑!石碑材质与外面那巨壁相同,上面刻满了完整的、流淌着星辉的古老符文,正是巨壁缺失的上半部分,记载着星衍宗核心传承与秘辛的最终篇章!
找到了!
两人心中同时一震。只要接触到这光茧和完整的石碑,或许就能知晓一切,找到解除星契的方法!
然而,就在他们试图靠近光茧的瞬间——
“嗡!”
整个星辰大阵骤然亮起!无数道璀璨的星辉光柱自地面阵法节点冲天而起,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光网,将整个广场笼罩!一股强大无比的排斥力场瞬间生成,将白茯苓和沈清辞硬生生推离光茧周围!
与此同时,那悬浮的光茧光芒大盛,一个苍老、威严、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意念,直接传入两人识海,并非祭祀大人的声音,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星火传承,非诚勿近。欲得吾道,需承其重。试炼……开启!”
随着这意念落下,广场四周的星辉光柱中,缓缓凝聚出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精纯的星辰之力构成,但它们散发出的气息,却让白茯苓和沈清辞脸色骤变!
第一道身影,手持星杖,周身星光柔和却浩瀚,如同星空本身,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
第二道身影,身披星甲,手持巨剑,战意滔天,煞气逼人,亦是金丹中期!
第三道身影,身形飘忽,如同鬼魅,指尖跳跃着惑乱心神的星辉,气息诡异,金丹初期巅峰!
第四道身影,最为奇特,仿佛由无数星辰符文构成,不断演化推演,散发着智慧的波动,同样是金丹初期!
四位星辉凝聚的守护者!实力远超他们二人!
“击败吾等星辰幻影,证明尔等有资格承载星火,肩负星衍之责!”那苍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茯苓和沈清辞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一个筑基中期(刚突破),一个筑基后期(伤势未愈),要面对四位金丹期的星辰幻影?这简直是绝境!
“这试炼……根本不想让人通过!”白茯苓咬牙,归墟剑已然出鞘三寸,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在周身流转。
沈清辞寒川剑完全出鞘,冰寒剑意直冲霄汉,虽面对强敌,眼神却愈发冰冷坚定:“别无选择,唯有一战。”
就在两人准备拼死一搏之际,那苍老的意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一丝讶异:“嗯?混沌之气?至寒剑心?还有……强行缔结的‘星契’?原来如此……是‘他’选中的人……”
意念的波动似乎复杂了一瞬。
“试炼内容变更。”那苍老意念再次响起,“星契者,需心意相通,方可发挥契约之力。尔等既被强行缔结,便以此战磨合。若能在此四位星守护影下支撑一炷香时间,并展现出‘星契’相连的默契,便算通过试炼。”
支撑一炷香?还要展现默契?
这条件看似比击败四位金丹幻影简单,但对他们这两个被迫绑在一起、彼此嫌隙的人来说,难度未必就小了多少!
然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四位星辰幻影已然发动了攻击!
持杖幻影挥舞星杖,引动周天星力,化作无数流星火雨,覆盖式轰击!
持剑幻影咆哮冲锋,巨剑撕裂空气,带着斩断星河的气势当头劈下!
魅影幻影无声无息潜入阴影,惑乱星辉直刺神魂!
符文幻影双手舞动,无数星辰符文飞出,在空中组合成各种困阵、杀阵,限制两人行动!
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
“守!”沈清辞一声低喝,寒川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冰墙,试图抵挡流星火雨和巨剑劈砍!
“破!”白茯苓与他背靠背,归墟剑彻底出鞘,混沌剑气如同怒龙出海,直刺那潜行的魅影,同时混沌力场全开,干扰、吞噬那些袭来的星辰符文阵法!
轰!砰!嗤!
激烈的碰撞在广场上爆发!星辉与混沌交织,冰寒与寂灭共舞!
两人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白茯苓将混沌道基和星辰传承催动到极致,剑法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诡谲刁钻,混沌之气对星辰之力天然的克制让她在面对金丹幻影时勉强有了一战之力。沈清辞则完全展现了其剑心通明的可怕,虽灵力不及,但剑招精妙绝伦,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最致命的攻击,冰寒剑意更是不断迟滞着幻影的动作。
然而,境界的差距是巨大的。仅仅几个照面,两人的护体灵光便剧烈闪烁,沈清辞左臂伤口再次崩裂,白茯苓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更麻烦的是,那所谓的“默契”!
两人虽然都在奋力战斗,但完全是各自为战,甚至偶尔还会因为步法、攻击节奏的不同而互相干扰。掌心的星契印记除了传来对方的痛苦和灵力波动外,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助力,反而因为彼此的抗拒,隐隐有种相互掣肘的感觉。
“这样下去不行!”白茯苓格开一道星矛,喘着气对身后的沈清辞喊道,“不想死在这里,就别绷着你那冰块脸了!这鬼契约不是能感应彼此吗?别抵抗!”
沈清辞挥剑斩碎一片符文阵法,脸色冰寒,他何尝不知?但要他向一个强行绑定的、甚至……(他脑海中闪过内殿那迷乱的一幕)……女人敞开心神,这比让他面对四个金丹幻影还要困难。
就在这时,那持剑幻影抓住两人配合的一个微小空隙,巨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刺白茯苓空门大开的背心!而白茯苓正被持杖幻影的流星火雨和魅影的惑乱攻击缠住,根本无法回防!
危急关头,沈清辞几乎是想都没想,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侧身,不顾另一侧符文幻影打来的禁锢光链,寒川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式“冰极·瞬华”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巨剑的剑脊之上!
“铛——!”
巨响震耳欲聋!沈清辞虎口崩裂,鲜血长流,整个人被巨力震得倒飞出去,但他这舍身一击,也成功让那巨剑偏离了方向,擦着白茯苓的肩膀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白茯苓心中剧震,回头看到沈清辞为了救她而受伤倒飞,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感激?是愧疚?还是……其他?
也就在这一瞬间,或许是生死关头的刺激,或许是沈清辞那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打破了她心中的某种壁垒,她不再抗拒掌心的联系,反而主动将自己的意念、自己的战斗意图,通过那星契印记,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左前三,破阵眼!”
一道带着急切与信任的意念,如同清泉流入沈清辞近乎被震散的心神。
沈清辞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甚至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几乎是凭借着那意念传递来的本能,寒川剑顺势挥出,一道凝练的冰蓝剑气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斩向了白茯苓所指的方向——那符文幻影正在构建的一个核心困阵的阵眼!
咔嚓!阵眼破碎,困阵瞬间瓦解!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配合!
虽然生涩,虽然是在生死压迫下不得已而为之,但那种心意隐约相通、力量隐隐共鸣的感觉,却让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掌心的星辰印记,第一次不再仅仅是束缚,而是化作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接下来的战斗,虽然依旧险象环生,但两人的配合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默契起来。白茯苓主控混沌,扰乱、吞噬星力;沈清辞主掌杀伐,剑出如龙,精准致命。他们不再需要言语,往往一个意念波动,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星辉守护影的攻击依旧猛烈,但在两人逐渐契合的联手之下,竟被一次次险之又险地化解。
一炷香的时间,在激烈的战斗中仿佛无比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当那持杖的星守护影缓缓停下攻击,另外三道幻影也随之消散时,整个广场恢复了寂静。
白茯苓和沈清辞都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伤痕累累,灵力近乎枯竭,互相依靠着才勉强站立。
那苍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时限已到。星契初显,默契已成。试炼……通过。”
笼罩广场的光网缓缓消散,那排斥力场也随之消失。
悬浮的光茧光芒柔和下来,上方的完整传承石碑也缓缓降落,悬浮在光茧之前,仿佛在等待着它的继承者。
白茯苓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复杂,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他们做到了。在这绝境之中,他们被迫放下了部分成见,初步驾驭了这该死的“星契”,赢得了接受传承的资格。
然而,走上前,触碰那光茧和石碑,就意味着真正接纳这“星衍宗”的传承,背负起那“护火续星辉”的责任。
这一步,跨出去,便可能再难回头。
是福是祸?是机缘还是更大的枷锁?
两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散发着诱人又危险气息的光茧与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