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的脆响在午后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人觉得在不同的地方里写作业,会有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叶安歆咬着下唇,指尖在机械键盘上翻飞,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眼底压着的兴奋和疲惫。
她刚把昨晚通宵爆肝改好的剧本最终稿存进那个宝贝U盘——定制的深紫色,表面镶嵌着一圈细碎的钻石,中心处镶着一个超大紫色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闪亮的火彩。
她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拔下来,放在自己电脑旁边最显眼的位置,像供奉一个小小神龛。
“安歆,莞柠,卿倾,下午茶来了!休息一下吧。” 姜瓷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传来,她端着个托盘,上面是几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和一碟精致的小蛋糕。
季莞柠放下手中的书,也笑着起身去接。宋卿倾则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捋了捋额前的刘海。
叶安歆伸了个懒腰,刚想起身去拿奶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从她桌旁快速掠过——是同一个专业的小周同学,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旧资料。
他似乎被资料挡住了视线,脚步有些踉跄。
紧接着,“啪嗒”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某种小物件滚落地面、又被什么东西碾过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叶安歆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几乎是扑到桌边,目光死死锁住刚才放U盘的位置。
空了。
视线惊恐地向下扫去。
她那只宝贝的镶钻U盘,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灰色地砖上。
更要命的是,它旁边还躺着半块从实习生小周怀里掉落的、沉重的旧式硬盘外壳。
U盘脆弱的外壳被砸出一道狰狞的、蛛网般的裂痕,从中间延伸开去,几乎贯穿了整个盘身。
几颗镶嵌的水钻被震得脱落,可怜兮兮地散落在裂痕旁边,像被遗弃的星辰。
那道裂痕深处,似乎还隐隐透出里面精密电路被破坏的阴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下一秒,一声几乎能刺穿耳膜的尖叫在咖啡厅里炸开:
“谁干的?!!”
叶安歆猛地抬起头,原本因为熬夜和灵感爆发而略显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两簇燃烧的火焰,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控,狠狠扫过工作室里每一个人。
她的视线最终钉在手足无措、抱着资料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的小周身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叶同学!” 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资料哗啦掉了一地,“东西太多,我没看见……”
“没看见?!” 叶安歆的声音拔得更高,尖利得像是被拉扯到极限的钢丝,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颤抖,她指着地上那惨不忍睹的U盘残骸,“它就在这儿!这么大个!还镶着钻!你是瞎了吗?!” 她往前逼近一步,老爹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咄咄逼人的闷哼,气势汹汹,“这里面存着我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剧情!马上就要交稿了!你现在一句‘没看见’就想完事?!这是我哥哥给我定制的独一无二的。”
“叶安歆!” 宋卿倾清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泼了过来。
她站起身,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平时活泼开朗的样子相差太多:“监控上星期就报修了,还没人来修。现在查不到具体过程。”
她的语气带着试图控制事态的理性,“你先冷静下来。东西坏了,想办法补救才是第一位的。吼他解决不了问题。你”
“冷静?宋卿倾,你叫我冷静?!” 叶安歆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引线,猛地转过头,燃烧的视线直直射向宋卿倾。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那点残留的疲惫被汹涌的委屈和愤怒彻底淹没,甚至带上了一丝扭曲的恨意。
“想办法补救?你知道这里面存的是什么吗?!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心血!现在全毁了!你怎么补救?拿什么补救?!”
“一个U盘你难不成还要打他吗?以你的能力这样一个U盘只要你说一句,还差这一个吗?”
叶安歆的目光掠过宋卿倾冷静得近乎漠然的脸,又扫过地上那堆狼藉的资料和硬盘外壳,最后定格在自己电脑旁边——那里躺着一只极其普通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U盘。
一个疯狂而熟悉的念头攫住了她。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被饮料毁掉的、同样承载着她巨大期待的夜晚。
电光火石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叶安歆已经一把抄起了那只无辜的黑色U盘。
她看也没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它掼向坚硬的地面!
“啪——嚓!”
比刚才更响亮的碎裂声炸开!坚硬的黑色塑料外壳瞬间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像黑色的冰雹一样四处飞溅。
里面的电路板和存储芯片被摔得扭曲变形,彻底报废。
“就像这样!” 叶安歆指着那堆新鲜的碎片,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吼而变得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死死刺向宋卿倾,“就像当年那条裙子!你们也都只会轻飘飘地说,‘算了,一条裙子而已’!‘叶安歆,你冷静点’!‘她又不是故意的’!你们懂什么?!”
“裙子”两个字像两颗投入深水的炸弹。
宋卿倾一直维持着冷静表情的面具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瞳孔骤然收缩,一丝冰冷的、被强行压抑多年的愠怒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底。她的声音陡然降了八度,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叶安歆,”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还、敢、提、那、条、裙、子?”
“凭什么不提?!” 叶安歆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管不顾地往前又逼近一步,老爹鞋几乎踩到地上U盘的碎片,她的指尖带着凌厉的风,直直指向宋卿倾的鼻尖,几乎要戳到那冰冷的镜片,“宋卿倾!你不要自以为是,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只看见我在那里像个泼妇一样吼她!你看见她当时眼里的得意了吗?啊?!”
旧日的画面随着激烈的情绪汹涌回潮,带着浓重的、未曾散去的屈辱味道,瞬间淹没了叶安歆:
“那年成年礼!那条银色亮片的小礼服,是我妈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我期待了整整一个月!” 她的声音因为回忆的细节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林薇!就是那个林薇!她明明看到我穿了什么,转身就去换了条一模一样的!撞衫?哈!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我难堪!”
“然后呢?就在所有人面前!她端着一杯该死的橙汁,‘不小心’脚一滑,整杯黏糊糊的、带着冰块的饮料,一滴不剩地全泼在我裙子上!”
叶安歆的手下意识地捂向腹部,仿佛那冰凉黏腻的触感至今未消,她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她摔倒的动作假得要命!橙汁泼得准得要命!那眼神!宋卿倾,你根本就没看到!她倒在地上,抬起头看我时,那眼神!清清楚楚的得意!她在笑!她在嘲笑我!”
“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叶安歆的声音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哽住,她喘了口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是!我推了她!我骂了她!我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假惺惺的脸!可那又怎么样?她活该!她……”
“她活该被你当场骂晕过去?” 宋卿倾冰冷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断了叶安歆汹涌的回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锐利、失望,带着洞穿一切的寒光,牢牢锁住叶安歆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叶安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你的眼睛里,永远只看得到你自己有多痛,你的裙子有多贵,你的U盘有多重要。你是大小姐,不代表别人就是蝼蚁。”
宋卿倾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堆截然不同的碎片——一堆是闪耀却破碎的水钻,一堆彻底损毁的塑料和电路。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别人的无心之失,在你这里就是滔天罪孽;你施加给别人的伤害,就可以用一句‘活该’轻轻揭过。林薇当时脸色白得像纸,呼吸急促,被你指着鼻子骂得摇摇欲坠的时候,你看到她眼里的得意了吗?我只看到一个被你逼到绝境的、快要崩溃的人。”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回叶安歆脸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冰冷的审视,有一丝被勾起的、久远的厌恶,甚至还有一丝……疲惫。
“这就是为什么,” 宋卿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当年那件事之后,我对你,叶安歆,真的很难有好感。”
最后几个字,像沉重的冰雹,砸在叶安歆的头顶。
咖啡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地上那两堆狼藉的碎片上。
镶钻U盘裂痕里透出的阴影,普通U盘扭曲的电路板,还有散落的、失去光泽的塑料碎块,冰冷地躺在光线里,构成一道无声却无比刺眼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痕。
像一条无法跨越的、冻结的冰河。
叶安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颤抖着,所有激烈的控诉和委屈都被宋卿倾最后那句话冻僵在喉咙里。
她看着宋卿倾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横亘在她们之间、被时光掩埋却从未消失的鸿沟。
姜瓷端着奶茶,站在几步之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季莞柠担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只有地上那些冰冷的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烈而残酷的碰撞。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安歆眼角的热泪滑到下颌角处:“难道我有钱就是所有人说我骂我污蔑我指责我的理由吗?”
宋卿倾手足无措:“不是,我就是想说……”
宋卿倾没有说完,叶安歆转身就离开了。姜瓷和季莞柠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季莞柠去追叶安歆,姜瓷劝说宋卿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