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祁同伟指尖即将触碰到红色专线电话按键的那一刻,清脆的铃声突然抢先响起,
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他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这部红色专线电话,极少有人会主动拨打,会是谁?
祁同伟赶忙接起电话,将听筒贴在耳边,下一秒,
话筒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瞬间愣住,
那是爷爷祁胜利沉稳而有力的嗓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惊喜与委屈像两股潮水,瞬间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同伟啊,最近在单位是不是过得不顺啊?”
祁胜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多余的铺垫,
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祁同伟一听这话,鼻子瞬间一酸,心里的吃惊与百感交集交织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口中的“神童”“天才”:
读书时成绩永远第一,科研时能攻克别人啃不动的难题,
工作后年纪轻轻就当上正处级干部,耳边听到的全是赞誉,
得到的都是老师的偏爱、同事的敬佩、上级的器重。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处处讲规矩却处处藏猫腻的环境里,
遭遇如此多的委屈与不公,
破案有功反被指责“冒进”,要处理违纪实习生却被层层阻拦,
关键人证突然翻供还离奇死亡,所有的努力仿佛都成了笑话。
所以,当听到爷爷这句饱含关心的问候时,祁同伟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可以在苏高云面前强装冷静,可以在秦舞阳面前保持体面,
可以把所有的伤害、针对与不公都藏在心里,一笑而过。
但在自己的爷爷面前,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回归成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情感的堤坝彻底崩塌。
好在他早早就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内外,
走廊上的脚步声、说话声都传不进来,没人能听到他此刻的脆弱。
电话那头的祁胜利,听着孙儿压抑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也是一阵阵揪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孙儿太苛刻了?
以他的现在所处的位置和权势,完全可以动用权势,给祁同伟铺一条平坦的路:
直接安排到重要部门担任要职,让他跳过基层的苦,少走很多弯路,少经历这么多挫折。
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坚持让祁同伟从军工科研的“象牙塔”走出来,
到机关里从基层做起,一点点靠自己的能力积累功绩。
祁胜利忍不住想到:现在这个时代,很多有权有势的家族都在“跑马圈地”,
为自家后代谋私利,自己这样坚持“让孩子靠自己”,
是不是太固执、太保守了?
是不是反而让孙儿受了不该受的苦?
想着想着,祁胜利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那声叹息里,有愧疚,有纠结,
还有对孙辈的心疼。
但他没有打断祁同伟的宣泄——他知道,此刻的孙儿需要的不是说教,
而是一个可以尽情释放情绪的出口。
他耐心地在电话那头等待着,任由祁同伟哭了足足十分钟,
直到听筒里的哭声渐渐变小,情绪慢慢平复,才用更加温和的语气问道:
“同伟,现在感觉好受些了吗?”
“好受些了,爷爷。”
祁同伟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祁胜利轻轻“嗯”了一声,缓缓说道:
“同伟,现在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让你从军阁第五研究院出来,到机关里工作了吧?
你以前待的学校、科研院所,都是单纯无比的象牙塔,
在那些地方治学、搞研究,只要专注于学问和技术,
就能做出成绩,就能为国家做贡献。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人生如战场啊,同伟。
我不希望你永远像一只单纯的小绵羊,只知道在温室里待着。
那样的话,一旦到了真正复杂的‘战场’上,
会很危险,非常危险!
我也好,你爸爸长胜也好,终究有一天会衰老,会离开你。
到那个时候,你就是祁家的顶梁柱,我更希望你能成为咱们共和国的顶梁柱!”
“所以,你必须去历练——要在真正的‘战场’上,看清人性的复杂,了解社会的阴暗;
要在最残酷的环境里,练出一身保护自己、解决问题的‘杀敌本事’。
这些,就是我让你跳出象牙塔的原因,你理解吗?”
祁同伟听完这番话,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次的眼泪,不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震撼与感动。
他何尝不明白,爷爷给自己安排的每一步路,
父亲平日里对自己的每一句叮嘱,背后都藏着最深沉的爱与期许,
他们不是不想护着自己,而是想让自己真正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
而不是依附于家族光环的“温室花朵”。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之前吃的苦、受的委屈与不公,都不算什么了。
甚至想到刚才在电话里哭鼻子的样子,他还感到一阵羞愧,
和爷爷、父亲经历过的苦难比起来,自己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爷爷,我知道的……你和爸爸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之前没能完全领会你们的深意,
甚至因为这点委屈就哭了,我真的是……”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愧疚,
“爷爷,我感觉很羞愧,感觉不配做祁家的后人。
您和父亲当年在战场上,面对的是枪林弹雨,遭受到的困境比我现在恶劣百倍、千倍,
你们都没说过一句苦,我又有什么理由哭呢?”
“不许说这些话!”
祁胜利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允许你这么否定自己!你要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好!
你的优秀,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有目共睹——你不但没给祁家丢脸,还给祁家争光了!”
他细数着祁同伟的成绩,语气里满是骄傲:
“你才二十二岁啊!你的同龄人,绝大多数还在大学里读书,或者刚参加工作,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可你呢?已经拿到了八个博士学位,
还在东风3、东风4、东风15、巨浪1等多个导弹型号的研制上,以及歼八二型战斗机的研制上,作出了特别突出的贡献,
甚至还获得了一次特等功!
这可是和平时期的特等功啊!”
“我和你爸爸,当年都是在战争年代,在死人堆里拼杀,才换来拿特等功的机会。
你这个和平时期的特等功,难度比我们当年大多了,
没有硝烟,却要攻克技术难关,要面对无数的未知挑战。
所以,以后不许再跟我说‘有愧于祁家’这种话,知道吗?”
祁同伟听着爷爷的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掉在办公桌上,
晕开小小的水渍。
他在话筒那头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哽咽却充满力量,
爷爷的话,像一束光,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也让他重新找回了自信。
就在这时,祁胜利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笃定:
“你当前在政阁纪委遇到的困难,我已经全部掌握了。
所以,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祁同伟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着喊了一声:
“爷爷……你……”
他没想到,自己在政阁纪委遇到的这些糟心事,爷爷竟然都知道了。
是有人汇报,还是爷爷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却又被浓浓的安全感包裹着,让他瞬间觉得,之前压在肩上的重担,好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