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四个人一字排开,钓竿支在面前,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大水桶里,空空如也。
“这河里是不是……根本没有鱼?”姜爸爸有些疑惑地问。
姜煜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怀疑过鱼饵不好,怀疑过河里没鱼,怀疑过鱼竿的方位不对,但就没想过,是你手气不好?”
他摇摇头,感慨道:“真没想到,运气还能传染,我这挨着你,倒霉也跟着一起来了。”
“臭小子!”姜爸爸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顺手弹了他的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直皱脸。
外公眯着眼,温和地安慰大家,“别急,钓鱼讲究的是耐心,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收获了。”
姜煜捂着脑袋,小声嘀咕,“心心说带桶是浪费,这下好了,我们可得告诉她,我们没有带错,这桶里装的,可是满满的希望。”
旁边的姜辰瞥了眼自家弟弟,身量倒是抽长了,只是这嘴……
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钓了两个小时,几人虽然没钓到什么鱼,气氛倒也轻松。
正当姜煜和姜辰还在调侃彼此手气太背的时候,外公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低了几分,“对了,卫国,宁宁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当年她为什么会被送进孤儿院,查清楚了吗?”
姜爸爸神色微敛,摇了摇头,“还没完全弄清楚,线索比较少。”
姜辰在一旁补充道:“我们查过了,宁宁和阿煜出生那天,医院里登记出生的那十几个家庭都调查了一遍,没有哪家出现过孩子抱错或者丢失的情况。”
他顿了顿,脸色有些凝重,“倒是有人说,那天凌晨在医院后门,看到有人偷偷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放在垃圾箱旁边……但没人能确定是不是心心。”
姜蕴宁和姜煜是在清晨将近六点时出生的,而那个在凌晨被遗弃的婴儿,此后去了哪里,至今仍是个谜。
姜煜听得一愣,倏地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全收了回去,“你们……还在继续查?那是打算把心心送回去吗?”
“不是!”姜爸爸立刻正色道,“心心是我们家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们继续调查,只是想搞清楚真相,最重要的是,不想让真正做错事的人逍遥法外。”
外公叹了口气,眯着眼看着河面,语气低缓却笃定,“你爸说得对,坏人必须受惩罚。但更重要的是——宁宁虽然举止有度,但毕竟不是在这个家长大的,还是少了几分随意自在。你们得再多花点心思,给她真正的安全感。”
姜爸爸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这种改变需要常年累月、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付出。
他甩了甩鱼竿,语气低缓却坚定,“爸爸说得对,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姜辰和姜煜也点了点头。
稍顿了顿,姜辰忽然开口:“对了,最近也有人在查那家医院的旧事。”
姜爸爸闻言一愣,目光转向他,“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姜辰解释道:“对方很隐秘,似乎有些背景,所以,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也不确定是不是和我们查的事情有关,就暂时没跟您提。”
姜爸爸点点头,神色如常,语气沉静,“行,有进展再告诉我吧。毕竟十五年的事,不好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姜煜也没再说话,只是垂下眼,望着脚边那个还空着的大水桶,神色有些复杂。
风吹过湖面,水光潋滟,周围仿佛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那场对话之后,姜煜就一直心事重重。
回到林宅的时候,他落在后面一步步走着,眼神游离空荡,就像是脑子还卡在河边。
姜可心拎着演讲稿走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都没什么反应。
她踮起脚尖,用手摸了摸姜煜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小哥哥这是怎么了?钓不到鱼也不用这么失魂落魄吧?大不了我挤点零花钱给你买两条10厘米大的小金鱼养着。”
姜煜没接话,只是垂眸笑了一下,但笑意未达眼底,微勾的嘴角也很快收敛。
姜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知道原因,也知道弟弟在消化这个信息。
姜家继续追查下去,也有可能有最坏的结果——如果,心心的亲生父母参与主导了这场替换,把意外变成蓄意……那么,对姐姐而言,那被夺去的十五年人生将彻底沾满人性的恶意,这些恶意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慢慢化解;而对于心心,这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回到家,只说吹了一下午的风,有点头晕,想回房间躺会儿。
姜妈妈听了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姜煜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妈妈,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别关窗,通通风。”姜爸爸叮嘱了一句。
他应了声,转身上了楼。
门一关上,脸上的神色便慢慢沉了下来。
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里像被什么堵着。
***
洛汀镇不大,走慢点,两个小时也能逛完。
姜蕴宁和于晴分开后,便独自朝镇外的田埂走去。秋意渐浓,阳光斜洒在田野上,微风带着土壤的气息。
时间接近下午四点。
她慢悠悠地走着,脚步带着不知名的轻松。
山河无恙,岁月静好。
走到一处低矮院墙边时,她忽然听见“吱呀——咕咚”的声音,一声一顿,节奏缓慢,隐隐有种瘀滞不畅的感觉。
她侧过头,视线透过敞开的院门看向里面。院角的手动压水泵立在青砖砌起的平台上,铁质外壳早已锈迹斑斑。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站在水泵前,袖子挽到手肘,双手手掌紧握着弯弯的铁把手,一下一下用力下压。水随着她的动作断断续续地从泵口流出来,淌进一旁的水桶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
姜蕴宁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几秒,想了想,还是抬手敲了敲旁边的门框。
“咚、咚”两声响。
老奶奶听到动静,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她眯着眼看了一眼,见是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姑娘,便笑着打招呼,“咦?小姑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