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上课时频频走神。
昨天姜煜说的那番话,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她一整晚几乎没合眼。
大哥哥已经正式接手公司。
姐姐专注于前沿研究,学习最新的理论知识和技术。
连看起来最“自由散漫、不务正业”的小哥哥,也决定走上职业音乐人的道路。
家里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只有她,一片空白。
她以后要做什么?
她又能做什么?
姜家的财力足够她一生无忧,若真愿意,她可以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地“躺平”到底。
可问题是——
人活一世,仅仅因为不用为碎银几两奔波,就该荒废这张好牌吗?
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拿起自己的作业,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深知自己在学习上只是一个普通人,和姐姐那种学神根本无法相比。更何况,自己对于科研不感兴趣,能完成本科学业,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对学习的热爱了。
自己到底有啥特长?
从小到大,钢琴学一点,画画学一点,舞蹈学一点,书法学一点……她只要愿意学,姜爸爸姜妈妈就掏钱,可一旦她觉得自己不感兴趣,立马放弃,也从未因此遭到责骂。结果导致现在,她什么都学过一点,却又什么都没能拿得出手。
这时传来敲门声。
“心心,是我。”是姜蕴宁的声音。
“进来……”姜可心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颓废得不像样。
门被轻轻推开,姜蕴宁走了进来。
从回到这个家以来,她第一次在活力满满的妹妹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真的不习惯。
那个总是蹦蹦跳跳、笑声不断的小姑娘,此刻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抱着抱枕,像一只绻缩起来的小兽。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灵气,像是一滩凝固的湖水,风吹不动,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姜蕴宁缓步走过去,脚步轻盈无声。
姜可心没有察觉,或许察觉了,但没有抬头。
气氛莫名地安静下来,像是某种细微但敏锐的痛感在屋里缓缓弥散开来。
她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在姜可心旁边坐下,目光落在她那摊开的作业本上,又看了看她面前,画得乱糟糟的草稿,轻声道:“妈妈说,你心情不太好?”
妈妈本来打算上来看她一眼,正好碰上姜蕴宁回来了。姜可心很喜欢自己的姐姐,姜妈妈心想,也许此刻由姜蕴宁来,更能安慰她。
姜可心没回答,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看向她,语气低沉,“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姜蕴宁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这样说?”
“大哥哥,小哥哥,还有你,你们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有我……”姜可心一口气说完,又低下头,“我就不一样。学习一般,兴趣爱好也不突出,好像什么都不行。”
屋里沉默了一瞬。
姜蕴宁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你会迷茫,是因为你在思考;你会自我怀疑,是因为你对自己有期待。那些真正‘没用’的人啊,他们连问出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可能觉得我们都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像是天生就有目标一样。但你知道吗?没多少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很多人是在不断试错中走出来的。”
姜蕴宁微微笑了,眼中带着一丝温暖的光,“你不用逼自己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有些路,得走了才知道。”
姜可心抬起头,虽然眼中依旧有些迷茫,但似乎那份沉重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些。
“也许,你暂时想不明白,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行’,你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一些时间。”她轻声说,语调像春夜里一盏不灭的灯。
“你现在可能还看不见自己的光,但它一直都在,藏在你内心深处,等待着你去发现。”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找到属于你的答案。”
姜蕴宁换了个坐姿,声音不紧不慢,“心心,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吗?”
姜可心缓缓点头。
姜蕴宁的声音温婉,却如春水暗流,缓缓讲起,“那个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那时的华国,军阀割据,战乱不断,你也知道,是最乱最苦的年月。
有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去德国留学。在异国她乡,她一心只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华国崛起出一份力。她很拼命,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只为不留遗憾。
她学了当时能学到的所有关键课程——机械、冶金、工程、工业体系等等,以优异成绩毕业。她本可以留在国外,过上一份安稳富足的生活,可她没有。她毕业那年,毫不犹豫就踏上了回国的船。她说,她回来,是为了用工业振兴华国。
可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年代?
枪声四起,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饥荒肆虐。她投身建设,却屡屡受挫,现实逼她放下图纸和公式,转而踏入一条更隐秘也更危险的路——她成了地下工作者。
她一直相信,等战火熄灭,华国重归安宁,她就能重拾梦想,把未竟的事业重新铺展开来。
可她没有等到那天。
她死在一次日军大扫荡中,刺刀穿胸,血染泥地。死前,她眼里看到不是华国的未来,而是小鬼子在华国留下的满目疮痍。
你说,她会遗憾吗?毕竟没能真正为华国的工业化出一份力。”
姜可心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想靠工业振兴华国,后来成了地下工作者,换了条路,但本质没变——都是为了华国。她不遗憾。她设计了简易武器,协助组织进行作战,用专业知识破坏敌方设施……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她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甚至到最后,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人这一生,若能有个目标,是幸运;若没有,也不算什么。
无心生大用,有物不通神。只要尽己所能,踏实把手头的事做好,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姜蕴宁的声音轻缓,却有一种力量。
她低下头看着姜可心的眼睛,目光清澈坚定,“心心,生在和平年代,你不用担心随时可能掉落的炮弹,这,是幸福的。先辈们当初浴血奋战,希望的就是后世子孙可以安稳度日。
我们这一生,不是来和谁比赛的,不是每一步都要惊天动地才叫有用。有时候,撑过低谷、照顾好自己,就是一种巨大的能力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