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汽修厂”门口,热浪裹挟着刺鼻的金属腥气扑面而来。炉火正炽,老张头佝偻的身影在跃动的橘红光影中如同铁铸。
他钳起那把橙黄欲滴的刀胚,猛地扎进黝黑的废机油桶!
“嗤啦——”
嘶鸣爆响,浓烈的蓝黑油烟冲天而起,油液疯狂沸腾翻滚,释放出密集的爆裂声,宛若凶魂在油狱中尖啸。
十几秒后,刀被提起,通体覆盖着幽暗的哑光玄黑,冰冷刺骨,宛如地狱淬炼的獠牙。
老张头一声大喝:“淬火予其凶骨,回火赋其韧魂!”
他转手将刀架上暗红的回火炉,他眼神如鹰,用小锤在刀脊轻点,发出“叮、叮”脆响。
炭火耐心舔舐,那层玄黑竟如浸染般褪去,刀身悄然流转出温润的淡金色泽,隐隐折射出彩虹光晕。
最后,他抄起角磨机。刺耳的嗡鸣中,火星如瀑飞溅。片刻后,一条寒光凛冽的刃线豁然显现。老张头随手一刀斩在旁边一个穿铁皮桶上。
“嗤!”刀身没入桶壁,拔出来时带起一串火星,断口齐整如切!
“东西在这儿了。”老张头站起身,把擦刀的布随手丢在台上。他指了指刀和矛头,“这把锰钢刀,刀型是按照你的图纸,料子是扎实的65锰钢,火候也按淬火和回火的规矩走了两遍。刀口给你磨了,基本的锋利有。对付野猪皮,够了。”
楚言快步走近。工作台上,这把刀正慢慢的隐去神采,它通体是深邃的幽黑淬火色,厚实的刀背和宽厚的刀身凝着沉稳的力量感。
最吸引楚言目光的是它的刃口,清晰、平直,闪烁着冷硬的寒芒!虽然远谈不上镜面般光滑,能明显看到角磨机砂轮留下的细小磨痕,但刃线本身极其清晰锐利。
靠近观察,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锋锐。光秃秃的刀柄依然缠着脏兮兮的布条,但这把刀本身,已经是一头开锋待噬的凶兽!
旁边的五个矛头同样。锥形的尖端打磨得尖锐异常,在昏暗光线下也反射出点点寒星,靠近柄部的棱角也做了倒角处理,避免割手。
楚言心中的惊讶更甚了。这和之前谈好的不一样!
似乎看出楚言的疑惑,老张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指着刃口道:“开个刃能费多大功夫?我这小破角磨机嗡嗡了几分钟的事儿。之前我说是只能做粗胚,也是怕这刀开了刃,就是至凶之物,担心你创下祸事……唉,终究没忍住,打成这样,不开个刃……浑身不得劲儿!
我看你也不是惹祸之人。行啦,对付野猪,保管你捅得穿筋,砍得断骨!够劲吧?柄自己缠去。”他把破布往旁边一丢,不再言语。
楚言拿起刀来,爱不释手。刀长约莫60公分,刃长约莫45公分,刀重五斤左右,入手沉甸甸的压迫感。
他随手舞了个刀花,血脉偾张的兴奋感忽地窜上头顶,好似又听见丧尸喉间的嘶吼,前世握刀劈砍的肌肉记忆正顺着刀柄疯狂苏醒。
他伸出拇指指腹,极其小心地顺着刃口方向轻轻试了试,拇指指腹最外层的表皮倏忽被划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线!
甚至没有明显的痛感,直到指腹皮肤下的组织暴露在空气中,才传来轻微的刺痛!
五个矛头的锥尖更是寒气逼人。
他由衷赞道:“好!”这锋利度,吹毛断发或许达不到,但足以轻松划开坚韧的皮革。这两万五花得太值了!
他准备收起矛头和刀,动作突然僵住。
不对!
他再次拿起五个矛头,凑近炉火的光晕,挨个细看。
火光摇曳,其中三个矛头的侧面,清晰映出蓝紫交错的斑点!
这斑点,这颜色,与重生前,时光机启动的最后关头,投向他的短矛矛头,侧面的花斑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像潮水漫过四肢,压过炉火的燥热。
他捏着矛头,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老张头正弓腰收拾家什,闻声停下,凑近些,眯眼瞧了瞧:“哦,这个,回火色。老汽车板簧打的。那东西出厂前淬过火,回火时温度时间碰巧了,表面就会出这种彩斑。花哨,不碍事。”
楚言的视线盯着那些斑点,像是要烧穿金属:“之前谁还打过这种?”
老张头直起腰,眼皮一掀,皱纹更深:“图样你给的,这矛头样子还是头次打!”
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矛头:“这彩斑,只有老早特定牌子的板簧才有。装车上用一阵,早磨没了!矛头上还能留着这么鲜亮的记号,嘿,稀罕物喽。”
楚言心头寒意更盛。稀帘物?刺杀自己的矛头提前现世!这也太巧合了!
“那块带斑的板簧,还能打多少这样的矛头?”他追问。
老张头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像听外行话:“还能打多少?打你这五个,那料子榨得干干净净,一点碎渣都没剩。”
他拍了拍沾满油污的胸襟,笃定道:“放心,天底下就你手上这三个矛头,带着这独一份的‘彩斑’!绝了!”
楚言沉默了一下,炉火在他半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慢慢点头,不再多言,数出元尾款拍在工作台上。
老张头收下这一叠红钞票,没看楚言,反而弯腰,从脚下一个满是油污的破木箱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同样裹着油污的手提工具箱,里面是一个手摇装置,和一盒子零零碎碎的备用砂轮片,他又取了一卷布条和铁丝塞在里面。
“这些算添头,都拿去。这个是手摇砂轮机,这是我的老伙计了,你去深山里猎野猪,刀刃不快了,用这个手摇砂轮机,没有电也能快速开刃。布条缠柄,铁丝绑矛头绑结实点。”
他用脚把那破箱子往楚言这边踢了踢。
楚言大喜,这个手摇砂轮机可真是宝贝,末世科技文明跌落回到了机械与人力的蛮荒“齿轮时代”,这种无需电力驱动的手摇设备可是无价之宝。
他把几件东西都搬到车上,想了想,回头对老张头慎重道:“末世要来了,多备点食物、水,还有维生素……撑过前期后,要多晒太阳,肉和维生素要补充……”
他停了停,又说了句:
“我叫冷面阎罗,以后混不下去了,来找我!”
楚言不再理会老张头对这个“中二”外号愕然的脸,几步跨上皮卡驾驶座。引擎低吼一声,卷起尘土,迅速驶离了弥漫着机油味的汽修厂。
皮卡在土路上颠簸,驾驶室里,楚言的心绪却比车身更震荡。
老张头的话像无情的铁楔钉进脑海:天底下只有三个带彩斑的矛头。
而现在,这三个矛头就在自己手里。那刺杀他的短矛矛头,必然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难道,是身边人?那又会是谁?
还有,前世他从未打造过矛头。那么,前世那支刺穿他的短矛,又是从何而来?
从未出现的凶器,为何刺向自己?
这矛盾的漩涡,比那淬火的刀锋更令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