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自从知道苏挽月答应了周屿去酒吧的邀约后。这个消息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耳朵,盘踞在他的心口,日夜啃噬。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尽管他从不承认的人即将被他人染指的恐慌和嫉妒,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他像个最蹩脚的侦探,又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鬼使神差地跟到了那家灯光暧昧、音乐喧嚣的酒吧。他躲在最阴暗的角落,点了一杯最烈的酒,却一口也喝不下。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死死钉在吧台边那对身影上。
苏挽月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连衣裙,勾勒出所有让陆星野疯狂的曲线。她慵懒地晃动着酒杯,侧耳听着周屿说话,偶尔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淡却足以让陆星野心脏骤停的笑容。周屿的手,似乎“不经意”地搭上了她的椅背,身体微微倾向她,姿态亲昵。
陆星野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他脑子里闪过无数血腥暴力的画面,想象着自己冲上去,将那个碍眼的男人揍得鼻青脸肿,然后强行将苏挽月带走,锁起来,让她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她的笑容只为自己绽放。
但他不能。
他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品尝着这凌迟般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看到苏挽月似乎有些微醺,揉了揉太阳穴,周屿立刻体贴地凑近询问,然后起身,看样子是要送她回家。
陆星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扔下几张钞票,抢先一步冲出了酒吧,隐没在酒吧外的阴影里,一路尾随着他们到了公寓楼下。
他看着周屿绅士地为苏挽月拉开车门,看着她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下来,周屿自然地伸手想要扶住她的手臂。
就是这一刻!
陆星野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从阴影里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一把格开周屿即将触碰到苏挽月的手,力道之大让周屿踉跄了一下。
周屿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的陆星野。
陆星野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他死死地盯着周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沙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送她上去。”他不由分说地挡在苏挽月身前,像守护领地的野兽,对着入侵者龇出獠牙,“我住她对门,是邻居。”
他强调着“邻居”两个字,仿佛这是某种所有权的宣告。
周屿被他骇人的气势震慑,又看了看似乎并不反对、甚至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好戏意味的苏挽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终选择了退让:“那……好吧,挽月,你好好休息。”他悻悻地离开了。
碍眼的人终于消失,陆星野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转过身,看向苏挽月。她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迷离,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感激,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走吧。”她吐出两个字,率先走向电梯。
一路无话。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苏挽月身上淡淡的酒香和她固有的、让陆星野心猿意马的馨香。陆星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感受着她对自己存在的彻底无视,刚才强压下去的怒火、嫉妒、委屈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再次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防。
“叮——”电梯到达楼层。
苏挽月拿出钥匙,走到自家门口,插入锁孔,转动。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陆星野一眼,只是打着哈欠,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打发一个送外买的:
“早点休息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在她这里,就只换来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毫无温度的“早点休息”?
在她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陆星野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重重地撑在了她旁边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
苏挽月动作一顿,终于回过头,挑眉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却没有丝毫惊慌。
陆星野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和哽咽: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苏挽月轻轻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什么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陆星野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里面盈满了水光,那是一种极致的委屈、愤怒和绝望交织的情绪。他一直强撑的、所谓的男子气概和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将苏挽月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她肩头的布料,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卑微的乞求:
“你这个坏女人……别找其他男人好不好?”
“他们……他们没有我强壮……没有我会讨你开心……”
“没有我……会伺候你……”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泣不成声,带着一种抛弃所有尊严的、摇尾乞怜般的姿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出了那个他曾觉得羞耻,此刻却成了唯一救命稻草的称呼:
“姐姐……求你了……别不要我……”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倔强,在这一刻,被嫉妒和恐惧彻底碾碎。
他不再是那个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明星,不再是林小小面前温柔可靠的男友,他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乞求着一点点关注的可怜虫。
苏挽月任由他抱着,感受着肩头衣料的湿润和怀中这具年轻身体因为哭泣而不停的颤抖。她没有立刻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的拥抱。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抬起手,没有拥抱他,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狼狈不堪的脸。
她的目光在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上停留了片刻,红唇微启,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挑剔:
“哭得好丑哦。”她评价道,声音不高,却像小锤子敲在陆星野心上,“眼泪都把我衣服弄脏了。”
陆星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以为这是拒绝,是嘲讽,是他抛弃所有尊严后换来的更大羞辱。
一股自暴自弃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像个赌气的孩子,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故意用脸在她肩头那片湿濡上又用力蹭了蹭,把更多的眼泪和鼻涕蹭了上去,动作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执拗。
“就弄脏!就弄脏!”他哑着嗓子,带着哭腔耍赖。
看着他这副又可怜又可笑的样子,苏挽月眼底那丝玩味终于加深了些许。她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怒或彻底推开他。
而是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拍了拍他因为哭泣而微微抽动的后背,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施舍般的意味:
“走吧。”她说,“哭成这样,进去洗洗。”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自推开了那扇一直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但门,并没有在她身后关上。
那敞开的门缝,像黑暗中诱惑飞蛾的灯火,像深渊对他张开的怀抱。
陆星野僵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脑子里一片空白。
进去?洗洗?
这……是什么意思?
是原谅?是接纳?还是……又一次的玩弄?
他不知道。
他也不在乎了。
在苏挽月说出“走吧”两个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那颗在油锅里煎熬了太久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停靠的、哪怕明知是陷阱的港湾。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像个终于得到主人召唤的、被雨淋透的大型犬,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带着一身狼狈和那颗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心,踉跄着,却又无比急切地,跟随着她的脚步,踏入了那片他明知是毁灭,却依旧甘之如饴的……属于苏挽月的领地。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界,也仿佛隔绝了他最后一丝回头路。
这一次,是他自愿的,彻底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