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砖窑带回的物证被摊在凡舍二楼的桌面上。那块沾满泥污的玉佩经过谭双叶的仔细清理,露出了真容。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间是一个罕见的兽首图案,透着一股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这玉佩绝非寻常百姓之物,”谭双叶指着上面的纹路,“这兽首……我好像在哪本古籍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拥有此物的人,非富即贵,或者……与某些古老的势力有关。”
李郅眉头紧锁:“一个拥有如此玉佩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西郊荒滩,又与那个小商人的死扯上关系?”
黄三炮挠头:“难道是谋财害命?可那小商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没少啊。”
萨摩多罗一直没有说话,他拿起那块玉佩,在指尖反复摩挲,眼神深邃。他没有看花纹,反而将玉佩凑近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嗅。
“有味道。”他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味道?”李郅疑惑。
“很淡,混杂了泥土和水腥气,”萨摩多罗放下玉佩,目光扫过众人,“但底下藏着一丝极特别的冷香,像是……某种很少见的西域香料。这种香气,可不是随便什么富家子弟能用的。”
这个发现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玉佩的主人身份成谜,似乎牵扯更深。
李乐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大家的分析,目光也落在那块玉佩上。她忽然小声说:“这个兽头……看着有点凶,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可能是我记错了,小时候看的图画书吧。”
她的话并未引起太大重视,毕竟小女孩的模糊记忆在严谨的案情分析中显得无足轻重。但萨摩多罗却抬眼看了她一下,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分头进行。李郅和黄三炮着重排查近期长安城内是否有身份特殊的人物失踪或行为异常,特别是与西域有关联的。谭双叶则一头扎进古籍堆,试图破解兽首图案的秘密。
萨摩多罗则发挥他的长处,游走在西市乃至更复杂的三教九流之地,打听那种特殊冷香和奇异玉佩的消息。他回来时常常带着一身酒气或市井的尘土,但眼神却一次比一次清明。
李乐发现,萨摩多罗每次深夜归来,如果看到她还在凡舍等待,总会顺手丢给她一小包东西。有时是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有时是几块新奇的异域干果,从来不说是什么,也不提钱,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这晚,萨摩多罗回来得比平时更晚,脸色也有些凝重。李郅还在大理寺未归,凡舍里只剩下收拾桌案的公孙四娘和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李乐。
萨摩多罗放轻脚步上楼,看到睡着的李乐,愣了一下。窗外月色清冷,洒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他犹豫片刻,解下自己那件带着夜露和尘土气息的外衫,动作极轻地披在了她身上。
就在这时,李乐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她迷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萨摩多罗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目光。她感觉到身上的外衫,怔住了。
萨摩多罗迅速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语气轻松地说:“醒了?醒了就快回房睡去,趴这儿也不怕着凉,还得花钱请大夫。”他说着,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外衫。
李乐却下意识地抓紧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衫,脸颊微红,低声问:“你……打听到什么了吗?案子有进展吗?”
萨摩多罗收回手,在她对面坐下,破天荒地没有卖关子,而是压低了声音:“玉佩和香味,都指向一个地方——‘鬼市’。”
“鬼市?”李乐睁大了眼睛,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人不安。
“嗯,”萨摩多罗点点头,眼神锐利,“一个只在深夜开市,交易各种见不得光东西的地方。那玉佩的纹路,和鬼市里某个神秘摊主标记很像。而那冷香……据说也和那个摊主有关。”
他顿了顿,看着李乐有些紧张的神情,忽然扯开一个笑容,带着他惯有的戏谑:“怎么,小美人,想知道鬼市长什么样?门票很贵的哦。”
若是平时,李乐定要与他斗嘴一番,但此刻,她只是看着他看似轻松的笑容下那抹难以掩饰的凝重,轻声却坚定地说:“你……你们要小心。”
萨摩多罗闻言,笑容微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月光如水,凡舍内寂静无声。玉佩的线索如同一条暗线,将众人引向长安城更深的阴影处——鬼市。而某种超越玩笑的关切,也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悄然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