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号”在深海的黑暗中继续着它孤独的巡航,像一颗缓慢移动的金属星辰。
修复工作完成后,潜艇恢复了最佳状态,但那次与远古遗迹的遭遇,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巨石,涟漪久久不散。
林莫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他花费大量时间优化声呐和传感器算法,试图从海洋背景噪音中分离出最微弱的异常信号。
他甚至开始系统地分析那次遭遇战中记录到的能量频谱和生物信号特征,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威胁数据库。
这份专注背后,是深不见底的责任感和对林澈安全的极致担忧。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躲避,而是试图去理解,以便在未来可能再次面对时,能有更多的应对筹码。
林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试图用言语去安抚,而是用行动构筑起一个更稳定、更温暖的后方。
他的水培农场成了潜艇内生机最盎然的地方,几种不同颜色的LEd灯下,生菜、豆苗和小蘑菇长势喜人。
他还用找到的织物边角料,笨拙地缝制了两个小小的靠垫,放在他们常坐的观察窗旁。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有限的食材“研发”新菜式,尽管成果有时令人哭笑不得,但过程本身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一天,林澈在整理储藏室时,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小型水质监测仪附件。
他兴奋地拿给林莫看:“这个是不是可以更精确地分析你之前发现的那个未知元素?”
林莫接过那个小装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连接上主系统,很快,更详细的数据流出现在屏幕上。
结果显示,那种未知元素的浓度上升趋势虽然缓慢,但确实存在,而且分布并不均匀,似乎有微弱的“流向”指向某个方向
并非他们遭遇遗迹的那个深渊,而是另一个未知区域。
这个发现让林莫的眉头锁得更紧。
污染的源头不止一个?
还是说,那个遗迹的影响以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广袤的海洋中扩散?
“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点。”
林莫做出了决定。他调整了航线,不再一味远离所有信号,而是开始沿着那种未知元素浓度梯度变化的方向
进行一种极其谨慎的“之”字形探测航行。
这像是在雷区边缘试探,既要获取信息,又要确保随时能抽身而退。
新的航行策略让日子增添了一份紧张的期待。每一次水质采样分析,都像是一次揭开谜题的小小尝试。
林澈成了林莫最得力的助手,他负责操作机械臂采集水样,记录数据,并打理一切生活琐事,让林莫能全身心投入到分析和决策中。
在一次采样间隙,林澈操控机械臂时,意外地从海床上抓起一块奇特的石头。
那石头通体漆黑,却布满了仿佛电路板般的银色纹路,在探照灯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林莫,你看这个!”林澈小心地将石头放入样本舱。
林莫用仪器扫描后,表情更加凝重:
“不是自然形成的矿物。含有微量的……那种未知元素,结构异常复杂。”
这似乎再次印证了,这片深海之下,隐藏着远超他们想象的、非自然的秘密。
压力在无声地积累。
但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两人的关系也淬炼得更加坚韧。
夜晚,当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挤在狭小的休息舱里时,身体的靠近成了最有效的慰藉。
林莫会习惯性地将林澈圈在怀里,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安全。
林澈则会轻声讲述他白天在“农场”的发现,或者回忆一些末日前无关紧要的趣事,用日常的琐碎对抗宏大的未知。
“今天那株最大的生菜,叶子又长宽了一点。”
“我记得以前学校门口,有家卖糖炒栗子的,冬天的时候特别香……”
林莫通常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两声低沉的鼻音表示回应,但紧绷的神经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松弛下来。
有时,他会抬起手,轻轻抚摸林澈的头发,或者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无声的吻。
所有的担忧、恐惧和沉重的责任,在这片刻的温存中,仿佛都找到了暂时的安放之处。
他们的航行不再仅仅是逃避,而是带上了一种主动探寻的意味,尽管这探寻充满了危险。
“幽灵号”像一把谨慎的手术刀,试图剖开深海的重重迷雾。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另一个恐怖的远古遗迹?是灾难的真相?还是彻底的虚无?
但他们都明白,停滞不前意味着坐以待毙。只有不断移动,不断了解这个变异后的世界,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潜艇外是永恒的黑暗和潜伏的危机,潜艇内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以及由他们共同构筑的、脆弱却顽强的微光世界。
林莫紧握着舵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无形的航道;林澈守在他身旁,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又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林莫坚毅的侧脸。
深海的旅程还在继续,谜团层层叠叠,希望渺茫如星。但至少,他们彼此拥有,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