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阁主真容
金陵城地底的震动与煞气异变，终究被限制在那间密室与相连的地下河道范围内，未曾酿成滔天大祸。然而，地面上，风波却刚刚开始。
南京守备太监卢九德府中，那面映照出密室景象的铜镜在苏墨击碎其本体后，便骤然黯淡，化为凡铁。但最后映入卢九德眼帘的，是苏墨挥扇攻向祭坛、江辰剑斩黑巫首领、玉罗刹红衣妖娆的画面。
“反了！反了！”卢九德尖细的嗓音因惊怒而扭曲，他猛地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摔得粉碎，“苏墨！你竟敢勾结魔教妖女，擅杀朝廷……朝廷招募的异士，破坏……破坏祥瑞法阵！”他终究不敢直言“玄阴万煞阵”，急中生智扣上了“祥瑞”的名头。
“来人！速调南京兵马司，包围青云阁总舵！给杂家拿下苏墨一干逆党！”卢九德厉声下令，脸色铁青。他心中虽对黑巫教覆灭暗叫可惜，但更庆幸拿到了苏墨“作乱”的把柄。只要拿下苏墨，青云阁这块肥肉，便可名正言顺地吞下大半！
然而，他的命令刚出口，府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公公！不好了！青云阁……青云阁那边……”
“慌什么！”卢九德怒斥，“兵马司出动了吗？”
“不……不是！”小太监喘着粗气，“是青云阁！他们……他们自己打开了大门，里面……里面出来了许多人，还抬着……抬着老阁主苏珩！”
卢九德一愣，苏珩？那个应该奄奄一息、作为他拿捏苏墨最好借口的老家伙？
“而且……而且外面来了好多士子、商贾，还有……还有应天府衙的人也被惊动了，说是……说是青云阁广发帖子，要当众澄清真相，救治老阁主！”
卢九德心头猛地一沉，意识到苏墨的反应远比他预想的要快，要狠！这不是潜行匿踪，而是要将事情彻底闹大，摆在阳光之下！
……
青云阁总舵大门洞开。
门前宽阔的广场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得到消息的南京士林名流、与青云阁有生意往来的各大商号代表、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甚至还有应天府衙的差役维持秩序，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一座木台。台上，数盏巨大的气死风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苏墨立于台前，依旧是青衫羽扇，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与疲惫。他身后，是被妥善安置在软榻上的苏珩，面色虽仍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简心留下的药方和苏墨自身的医术发挥了关键作用。江辰与玉罗刹则隐在台侧阴影中，如同蛰伏的猎豹。
更令人瞩目的，是台下肃然林立的两排青衣人。他们并非寻常护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纪律性，正是青云阁隐藏的核心力量——“青鸾”内卫。他们的出现，无声地昭示着青云阁绝非普通商贾。
苏墨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卢九德及其麾下兵丁被阻隔在人墙之外，脸色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清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诸位金陵父老，江南同道！今日苏墨冒昧，邀集诸位于此，实为澄清近日围绕我青云阁之种种谣言，揭露一场意图祸乱江南、倾覆社稷的巨大阴谋！”
开场便是石破天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首先，是关于家父之病。”苏墨侧身，指向榻上的苏珩，“家父并非染病，而是中了奸人暗算，身中‘千机引’混以‘腐心草’之剧毒！”他毫不避讳，直接将中毒之事公之于众。
台下惊呼声四起。苏珩在江南声望极高，听闻他竟是中毒，众人皆感震惊与愤慨。
“下毒者，非是外人，正是我阁中长老，张显宗、李贽、王焕三人！”苏墨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示意一下，已被制住穴道、神情萎靡的张长老被两名内卫押了上来。
“尔等身为阁中元老，深受苏家大恩，为何要行此弑主背义之举？”苏墨目光如电，直视张长老。
张长老面色灰败，嘴唇哆嗦，在苏墨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以及台下无数道愤怒的视线下，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嘶声道：“是……是卢公公！是卢九德指使！他许诺我等，只要控制青云阁，配合……配合黑巫教的大师布阵，将来江南漕运、盐引之利，可分我等三成！并保我等家族富贵！”
此言一出，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卢九德！”“黑巫教！”“漕运盐引……他们好大的胃口！”
矛头直指南京守备太监，更是牵扯出神秘邪恶的黑巫教！人群沸腾了，尤其是那些士子，本就对宦官干政深恶痛绝，此刻更是群情激奋。
卢九德在人群外围听得真切，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叫道：“污蔑！这是污蔑！苏墨勾结妖人，胁迫阁老，编造谎言，意图造反！给杂家拿下他！”
他身后的兵丁试图向前，却被群情汹涌的百姓和肃杀凝立的“青鸾”内卫牢牢挡住。
苏墨不理会卢九德的叫嚣，继续朗声道：“诸位可知，那黑巫教欲在金陵布设何等阵法？”他手一挥，两名内卫抬上来一些从密室中取出的、散发着残余阴寒气息的破碎法器和刻有符文的石块。
“此乃‘玄阴万煞阵’之部分节点器物！”苏墨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悲愤与凛然，“此阵并非什么祥瑞法阵，而是至阴至邪之阵！一旦成功启动，可引动地底玄阴煞气，轻则令阵法笼罩之地生机断绝，瘟疫横行，重则……可动摇地脉，引发地动，甚至撕裂虚空，引来不可名状之灾厄！届时，金陵这座六朝古都，百万生灵，都将沦为祭品！”
他这番话说得极具画面感与冲击力，结合那些一看就邪气森森的器物，由不得人不信。想到如此可怕的阵法竟曾隐藏在金陵城下，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卢九德！”苏墨猛地转身，羽扇直指人群外的卢九德，声色俱厉，“你身为南京守备，受皇命镇守留都，非但不思报效君恩，护卫黎民，反而勾结妖邪，暗害忠良，纵容甚至协助布设此等毁城灭地的邪阵！你究竟是何居心？你心中可还有君父，可还有这江南百万百姓？！”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道道惊雷，劈得卢九德体无完肤。他指着苏墨，想要反驳，却发现在铁证与沸腾的民意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你血口喷人！”卢九德气急败坏，却无力突破人群。
“是不是血口喷人，自有公论！”苏墨不再看他，面向台下众人，拱手道，“今日，我苏墨，以青云阁少主之名，在此立誓！青云阁立足江南数百年，世代秉承‘通商惠工，济世安民’之祖训，从未忘却侠义本色与家国责任！此前相助靖北盟抗清，是为护卫北疆；今日揭露邪阵，清除内奸，是为守护江南！从即日起，青云阁将倾尽全力，配合朝廷正直之士，彻查黑巫教余孽，扫清奸邪，还金陵，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将青云阁从单纯的商业组织，提升到了心怀天下、护卫社稷的侠义高度。尤其是那句“济世安民”和“家国责任”，更是引起了在场众多士子商贾的深深共鸣。
“支持苏公子！”“彻查黑巫教！严惩卢九德！”“青云阁高义！”
台下，支持的声音如同山呼海啸般响起。许多原本中立或观望的人，此刻也彻底倒向了苏墨一方。民心向背，在此刻清晰无比。
卢九德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在如此汹涌的民意和确凿的证据面前，就算曹化淳也保不住他。
苏墨看着台下激愤的人群，看着卢九德仓皇退走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只是扳倒了台前的一个棋子，真正的黑手，依旧隐藏在更深沉的黑暗中。
他转身，看向软榻上缓缓睁开双眼的父亲。
苏珩的眼神已恢复了清明，虽然虚弱，却带着欣慰与一种深藏的睿智。他对着苏墨，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刻，苏墨明白，父亲认可的，不仅仅是他化解了此次危机，更是他展现了作为青云阁之主应有的担当、智谋与魄力。
青云阁的“真容”，已不再是隐藏于地底的秘库与力量，更是这份敢于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匡扶正义，守护家国的——阁主之容！
【下章预告】
金陵风波暂平，苏墨携雷霆之势整顿青云阁，清除内奸，声望一时无两。然而，卢九德倒台前留下的只言片语，却指向了更深层的秘密——二十年前药王谷惨案与黑巫教的渊源！与此同时，北上勤王的张世泽大军途中遭遇神秘袭击，损失惨重，玄静展现惊人实力后飘然离去。济南秦渊体内混沌之力与玄静功法的共鸣愈加强烈，一段被尘封的“前世因果”即将揭开神秘面纱！第二百八十四章《前世因果》，将追溯简心身世之谜与玄静真实目的，揭示跨越两代人的爱恨情仇与关乎天下气运的古老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