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解释过后,彦卿在机关上操作几下,等待运转期间,忽然想起来「白珩」这个名字,他在书中读到过。]
[“你爱读书?看不出来啊。”镜流听后,双臂环抱,调侃一句。]
[见镜流那惊讶的眼神,彦卿有些气恼,“干什么!虽然我平日读书不多,但受训战略时可是被将军逼着读了好些馆藏古籍。”]
[说罢,彦卿才表示自己看过其中有一册名叫《涯海星槎胜览》,作者就是「白珩」这个名字。]
[“不错,白珩就是写下那本游记的人。”镜流点点头,证实彦卿的猜测。]
[确认后,彦卿继续道:“那书行笔风趣,十页有九页是作者在不同世界里星槎坠毁,频频遇险的经历,还夹杂着对当地物种和生态的记录。”]
[“我当时便想,动不动坠毁星槎...这样的人也能算是飞行士吗?可转念又想,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安然生还,这份运气真是令人惊叹。”]
[“是啊,她的运气从来都是坏得惊人。”镜流对彦卿介绍着。]
[而提到白珩,镜流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怀念,语气也带了些轻快,“但凡驾驶星槎出征,不是阴差阳错被丰饶民的巨兽当点心吞下,便是在敌人的大后方坠机。”]
[“经她之手的星槎没几艘能原样回港,天舶司的人背地里都称她是「星槎杀手」。”]
[“她那张乌鸦嘴也是,连蒙带猜说出口的坏事,十有八九都要应验成真。一来二去,云骑里敢和她同行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可唯独在活命这件事上...她的运气却又好得惊人。无论怎样的艰险,她总能逢凶化吉。”]
天幕中镜流的话语清冷,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怀念。
天幕下方,不少人听着那“星槎杀手”的名号,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当镜流说完,心中诸多思绪,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唉……”这声叹息里没有笑意,只有物伤其类的涩然。
一些长者摇着头,叹道:“十艘里难得有一艘囫囵个回来……这哪里是飞行士,这分明是……是跟阎王爷掰腕子啊。”
“每一次坠毁,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她这哪里是运气好,这分明是……拿命在熬啊。”
“……”
闻听此言,原本还因“乌鸦嘴”、“当点心”这些字眼觉得有些新奇,甚至想笑的年轻士子,听到这声叹息,那点轻浮的心思立刻沉了下去。
想着天幕里那个名叫白珩的姑娘,驾驶着星槎在陌生的天地间一次次坠毁,那已不是冒险,而是一场场与死亡贴面的舞蹈。
所谓的“逢凶化吉”,背后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与艰难。
年轻人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穆,他们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一点那遥远故事背后的沉重。
…………
[镜流越说,心中越沉,最终叹了口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希望这艘专为「星槎杀手」造的船,也能像她一样回归星空。”]
[彦卿与丹恒静静听着这些话,也是默然不语,三人间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星槎流水线开始运作了起来……]
[见状,彦卿打破这凝重,低落的气氛,转移话题道:“要不了多久,星槎就会自塑成型,驶入空港。咱们去那儿等着吧。”]
[“有劳了,小弟弟。”镜流也不想让那些如噩梦般的过往笼罩如今的自己,点点头,跟着彦卿前往空港。]
天幕之上,那名为“流水线”的机关开始轰鸣运作,非金非木的材质在其中流转、拼合,其中竟似有生命般自行生长。
下方的人群瞪大了双眼,先前所有的议论与叹息都戛然而止,被这超越他们认知的景象扼住了呼吸。
许多人瞠目结舌,望着那星槎的骨架在光华流转间迅速覆盖上外壳,轮廓渐成,如同种子般生长。
这已非“匠心巧手”可以形容,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造化”的力量。
人群中,唯有那原本状若疯癫的老匠人,此刻却异常安静。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天幕中那自行成型的星槎,脸上狂热的、不甘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如同燃尽的灰烬。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卷自己耗尽心血绘制的、号称能“飞天”的机关图,那曾是他全部的执念与骄傲。
他看着那不属于人间的技艺,看着那在空港中即将诞生的完美造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皱巴巴、显得无比简陋可笑的图纸。
忽然,他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短促气音。
没有再去撕扯头发,也没有癫狂叫嚷。他只是默默地,将那张视为生命的图纸,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碎纸屑从他颤抖的指缝间飘落,如同祭奠的纸钱。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穷尽一生……窥得的……不过……不过是井口之天。”
他转身,踉跄着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背影佝偻,再无半分之前的疯魔气,只剩下被彻底抽空了精神的麻木与死寂。
他的梦,在那艘自行生长的星槎面前,彻底碎了,连一丝残渣都不剩。
周围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去,却无人出声。
一种混合着震撼、茫然,以及对未知技艺的敬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又一次见识了神话般,令人不敢相信那是真实存在,令人喟叹的神奇技术,也亲眼见证了一个凡人工匠之梦的彻底终结。
…………
[不久,一艘崭新的星槎随着流水线,缓缓停靠在了港口。]
[镜流呆呆地看着这艘星槎,仿佛看到了逝去的白珩般,呢喃出声,“离开罗浮这么久,我终于能来同你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