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隐月依旧在五点五十分准时醒来。
身体的疲惫经过一夜休整并未完全消除，但精神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刃，驱散了最后一丝昏沉。
她利落起身，照例冷水扑面。
镜子里，龙慧那张脸依旧憔悴，但眉宇间萦绕不散的懦弱与绝望，已被一种冷硬的坚定取代。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推开龙星星的房门。
比起前两天的剑拔弩张，今天的龙星星显得温顺了许多。
她没有蒙头装睡，而是侧身躺着，面朝墙壁，听到开门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房间的整洁度有了显着提升，地面干净，书桌整齐，连床铺都勉强叠成了豆腐块状，虽然边角歪斜，但至少有了形状。
隐月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那张刻意整理过的床上。
“地面合格，桌面合格，床铺……”她顿了顿，才道:“基本合格。”
龙星星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综合评定：及格。”隐月宣布:“今天恢复正常早餐份额。”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或得意，龙星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然后默默地起身，低头走向卫生间。
她不再敢直视隐月，也不再试图用眼神表达抗议，那种尖锐的叛逆似乎被强行按捺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沉默的、带着畏惧的服从。
早餐桌上，气氛依旧凝滞，但少了之前的火药味。
龙星星面前摆着和隐月一样分量的白粥、咸菜，以及一个金黄的煎蛋。
她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不敢抬头，仿佛生怕慢一点，眼前的食物就会消失。
隐月平静地吃着，将龙星星这副饿狼般的吃相看在眼里。
恐惧和饥饿，是驯服野兽最初也最有效的鞭子。
现在看来，鞭子已经抽到了实处。
吃完饭，龙星星主动收拾了碗筷，虽然动作笨拙，碗沿磕碰出声响，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隐月没有表示赞许，只是在她准备溜回房间时，开口叫住了她：“今天你不用去补习班，在家待着。”
龙星星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
以前的周末，龙慧总会想方设法逼她去上那些她根本听不进去的补习班。
“把上周各科的试卷和错题整理一遍，等我回来检查。”隐月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如果让我发现你出门，或者没完成……”
她没说完，但龙星星已经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低声应道：“知道了。”
恐惧的种子已经深种。
隐月不再多言，回到龙慧的房间。
她没有穿那套运动服，而是换上了龙慧最好的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半旧的灰色外套，虽然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
她将昨晚整理好的一个帆布包背在肩上，里面装着从龙慧床底翻出来的几本旧连环画、一团颜色暗淡的毛线、几个空铁盒，以及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昨天从驿站带回来的、品相最好的一小卷气泡膜和几块干净的白泡沫。
最后，她将那根用布条缠好了握柄的铁棍，也塞了进去。
【月姐，旧货市场交易价值预估极低，您携带的物品市场总价值可能不超过十元。且携带武器前往公共市场，风险系数提升。】741发出提示。
“价值不在于物品本身，在于信息。”隐月意识中回应:“至于铁棍，有备无患嘛，这个世道的治安未必处处光明。”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的目标，不是赚钱，是踩点，是验证，是织网。
老城区旧货市场距离不算近，隐月选择了步行加公交最经济的路线。
车厢里拥挤嘈杂，弥漫着各种气味。
她站在角落，身体随着车辆摇晃，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车窗外的街景，记忆着沿途的店铺、人流和可能的资源点。
一个多小时后，她抵达了目的地。
所谓的市场，其实就是一片略显空旷的场地，用简易的铁丝网围着。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中老年人，也有少数像她一样穿着朴素、眼神里带着精明或期盼的年轻人。
地上铺着塑料布或旧床单，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泛黄的书籍、缺了零件的收音机、样式过时的衣服、生锈的工具、还有一些真假难辨的古董……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隐月没有急着找位置摆摊，她像一尾沉默的鱼，在市场里缓缓穿行。
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摊位，观察着摊主和顾客，倾听着零星的讨价还价。
她看到有人专门收购旧报纸和硬纸板，价格低廉；有人摆摊卖各种颜色的二手毛线和编织工具，生意清淡；有几个摊位在卖一些 dIY 手工艺材料，包括一些用作填充或装饰的泡沫球、碎布头；还有一个摊位，堆着不少旧铁盒、玻璃瓶，摊主正在向一个年轻人推销，说是可以用来做复古收纳或微景观。
隐月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前停下，随手翻看。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老头，看她感兴趣，便搭话道：“小姑娘，买书吗？这些都是好书，便宜。”
隐月拿起一本泛黄的《常见花卉种植指南》，问道：“这本多少钱？”
“三块。”
隐月放下书，摇摇头，状似无意地问：“您收旧连环画吗？那种七八十年代的。”
老头推了推眼镜：“收是收，但要看品相和题材，一般也就块儿八毛一本，不值钱。”
隐月心中有了数。
她继续逛，最终在市场一个相对偏僻、但靠近入口的角落，找到一小块空地。
她铺开自己带来的旧报纸，将带来的物品一一摆出：几本封面磨损的连环画，那团灰扑扑的毛线，几个掉了漆的空铁盒，还有那卷气泡膜和几块白泡沫。
她的摊位，在这些琳琅满目的旧物中，显得格外寒酸不起眼。
她也不叫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目光继续观察着市场里的人流和交易。
【月姐，市场人流高峰期预计在上午十点至十一点，根据当前观察数据，您所售物品吸引力较低，成交概率预估不足5%。】741给出分析。
“我在等。”隐月意识中回应:“等一个能看出这些垃圾，有不同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