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骨山,浓雾如织。
裴昭背着设备徒步上山,GpS早在半路失灵。山路两侧枯树虬结,枝干扭曲成手爪状,仿佛随时会扑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混杂着腐叶与焦土的气息。
三公里后,疗养院轮廓浮现。
断墙残垣,爬满藤蔓,主楼窗户尽碎,二楼走廊悬挂着一条褪色红布条,随风轻摆,像招魂幡。
他架起相机,开启直播。
标题简单直接:
《揭开“鬼瞳”真面目——我在阴骨山等你现身》
弹幕起初稀疏:【装模作样】、【博眼球罢了】。
但当镜头扫过大厅地面时,议论骤然升温——
地板上刻着巨大圆形阵法,由十三个小圈环绕中心一点构成,每个小圈内都嵌着一枚铜钱,年代久远,绿锈斑驳。
而在中央位置,赫然放着那只黑釉陶罐。
“这是‘聚阴阵’!”一名网友惊呼,“我在一本古籍里见过!用于拘禁游魂,维持怨念不散!”
裴昭蹲下身,仔细观察陶罐。
罐身铭文隐约可见,是篆体“囚魄”二字。
他伸手欲触碰——
“别碰!”耳机里传来阿烬的声音,“刚才我黑进了市局档案库,查到了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官日记。他说……当晚赶到现场时,罐子里装的是人的舌头。”
裴昭手顿住。
“谁的舌头?”
“十三个死者的。每人一条,用银线串起,埋入罐底。据说,这样能让他们的冤魂无法诉冤,只能徘徊于此,成为‘守瓮人’。”
裴昭沉默片刻,忽然冷笑:“所以‘鬼瞳’不是在做直播……他是在养鬼。”
他取出录音笔,对着镜头宣布:
“我现在正式指控,‘鬼瞳老K’利用网络平台,筛选具有灵媒体质的个体,诱导其进入此地,完成‘献祭仪式’,从而延长自身寿命或获取某种超自然能力。我手中已有证据链闭环,包括Ip定位、死者关联性分析、以及历史案件交叉验证。”
话音刚落,直播间人数飙升至十万+。
弹幕开始分裂:
【他在说真的?】
【细思极恐……那些消失的主播,是不是都成了新的‘守瓮人’?】
【快报警啊!】
就在这时,直播画面突然卡顿。
再恢复时,屏幕上多了一个悬浮窗口——
是“鬼瞳老K”的直播间,实时同步推送。
他戴着面具,坐在黑暗中,面前摆着一台显示器,正是裴昭的直播画面。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裴昭,你父亲犯了个错——他不该试图解释诅咒。而你,犯了更大的错——你来了这里。”
裴昭直视镜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父亲?为什么是陈九?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鬼瞳轻笑,“你以为这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他挥手,身后屏幕亮起,显示出十三张照片——全是过去几年失踪的灵异主播。
每张照片下方,标注着日期与一句话:
“献词已录。”
“魂契已签。”
“舌已取。”
最后一张,是空白相框,写着:
“裴昭,第十四任。”
“你们这些人,不过是燃料。”鬼瞳说,“每十三年,诅咒需要新的讲述者来维系。而讲述者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你父亲拒绝成为传述者,所以他死了。你会怎么选?”
裴昭冷冷道:“我不信鬼神,只信证据。”
他举起一块U盘:“这里面,有你的真实身份信息。我已经设定了定时发送机制,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我没有手动关闭,这份资料将自动群发给全国媒体、公安部门及国际反邪教组织。”
鬼瞳沉默了几秒。
忽然笑了:“很好。那你敢不敢玩个游戏?”
“你说。”
“进去。”他指着疗养院深处,“去地下室。那里有十三扇门。只有一扇通往真相。其余十二扇……通向他们的记忆。你能活着走出来,我就自首。”
裴昭盯着屏幕,点头:“一言为定。”
他关闭直播主通道,仅保留本地录像,提灯走入黑暗走廊。
脚步声回荡,如同有人尾随。
十分钟后,他站在一道铁门前。
门上刻着数字:7
推开门,房间狭小,四壁贴满报纸剪报——全是关于他父亲的死亡报道。
中央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
他按下播放键。
画面出现:父亲坐在书桌前,神情憔悴。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录像,请记住:‘鬼瞳’不是一个人,是一个职位。每一任‘鬼瞳’,都是上一任选定的继承者。而继承的方式,是让前任彻底‘遗忘自己’——也就是死亡。”
“我本可以逃脱,但我选择了留下。因为我发现,一旦有人开始讲述这个诅咒,它就会苏醒。而唯一能终止它的方法,是让现任‘鬼瞳’承认谎言,并由新的讲述者接过真相,自愿承受反噬。”
“所以……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失败了。”
“对不起,儿子。这条路,只能你走了。”
录像结束。
房间灯光熄灭。
另一扇暗门悄然开启。
裴昭握紧拳头,迈步向前。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