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原木镇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隔绝了外面荒野的风和潜在的威胁。
踏入灰烬镇内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烟火、汗臭、牲口粪便、劣质酒精以及某种草药苦涩味道的浓重气息扑面而来,远比在外面感受到的更加浓郁。
街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是低矮粗糙的石木房屋,墙壁上满是烟熏火燎和雨水冲刷的痕迹。
一些穿着打着补丁的麻布或兽皮衣服的镇民,或蹲在门口修补工具,或行色匆匆地搬运着东西。
他们看到跟在守门老者身后的苏晓,都投来好奇、警惕或带着一丝麻木的目光。
苏晓那身破烂的宅t睡裤、单只拖鞋的狼狈形象,在这充满蛮荒气息的小镇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狼群的绵羊。
老者——老吉恩,拄着拐杖,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他的步伐不快,那条瘸腿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但那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着苏晓。
苏晓抱着怀中沉睡的格里芬,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手腕上,那染血的银色号角紧贴着皮肤,冰冷而沉重。
体内的债务倒计时——22小时41分——如同无形的鞭子,一下下抽打着他的神经。
格里芬在襁褓中呼吸平稳,似乎刚才那一下龙威的泄露耗尽了它苏醒的力气,再次陷入了深沉的进化沉睡。
苏晓能感觉到它小小的身体里,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似乎壮大了一丝,鳞片下那暗红色的脉络也清晰了一点点。
【叮!召唤物‘格里芬’深度进化中…龙族本源修复进度:7%…熔岩亲和天赋稳定…状态:深度沉眠。】
系统的提示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老吉恩带着苏晓,没有在镇子外围停留,而是径直朝着镇中心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街道似乎稍微整洁了一些,房屋也相对高大规整。
苏晓注意到了一些店铺:一个散发着浓重焦炭味和金属敲打声的铁匠铺,一个门口挂着风干草药、气味混杂的杂货铺,还有一个用粗糙木板写着“瘸腿吉姆的烈酒”的破旧酒馆,里面传出喧闹的划拳声。
最终,老吉恩停在了一栋相对而言最“气派”的建筑前。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石木混合结构房屋,墙壁用相对平整的石块垒砌,屋顶覆盖着厚实的深灰色石板。
门口悬挂着一块同样饱经风霜的木牌,上面用黑炭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火焰包裹铁砧的图案。
大门紧闭,透着一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与戒备。
老吉恩上前,用拐杖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厚重的木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铁链滑动的声响,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穿着半身皮甲、腰间挎着弯刀的光头壮汉探出头来。
他看到老吉恩,凶悍的脸上露出一丝恭敬:“吉恩老爹。”
“疤脸,”老吉恩的声音依旧平稳,“开门。有‘信’到,要见罗恩。”
被称作“疤脸”的壮汉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老吉恩身后的苏晓,尤其是在他手腕上那个染血的号角和怀中的襁褓上停留了片刻。
刀疤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将大门完全拉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羊皮纸、烟草、皮革保养油以及某种提神草药的味道从屋内飘出。
“进来吧。”老吉恩对苏晓示意了一下,率先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苏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跟着走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被疤脸重新关上,沉重的落栓声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
一楼像是一个兼具会客与储藏功能的大厅。
墙壁上挂着几把保养良好的刀剑和几张鞣制过的兽皮。
角落里堆着一些用油布盖着的木箱。
一张巨大的、布满刀痕和污渍的木桌占据了大厅中央,上面散乱地摊着几张画着潦草线条的羊皮纸地图、几块颜色各异的矿石样本,还有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黄铜烟灰缸。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大门,站在靠墙的一个巨大书架前,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那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肘部打着深色补丁的灰色亚麻长袍。
花白的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但鬓角已染满风霜。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这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被风沙雕琢过的脸庞。
皮肤黝黑粗糙,眼袋松弛下垂,但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却如同黑夜里的寒星,锐利、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的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抿着,带着一种长期身处高位、经历无数风浪后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的疲惫与审视。
灰烬镇镇长——罗恩。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老吉恩身上,微微颔首,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然后,那双如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便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苏晓。
压力!
比老吉恩更加沉重、更加直接、更加具有穿透性的压力!
苏晓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从内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尽管浑身疼痛),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审视的眼睛。
罗恩的目光在苏晓身上扫过:破烂的衣物、狼狈的伤痕、沾满污泥的赤脚…然后,落在了他手腕上那个染血的银色号角上。
当看到号角上那熟悉的太阳徽记和刺眼的暗红血迹时,罗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沉重的悲伤,但快得如同幻觉,瞬间便被更深的凝重所取代。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苏晓怀中那个微微鼓起的、用布条精心固定的襁褓上。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黄铜烟灰缸里青烟袅袅上升。
老吉恩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镇外遇到的。提姆那伙人想找茬,被我用‘守日人’的名头吓退了。他带着凯因的号角,说要见你。”
他言简意赅,将苏晓出示号角和自己利用误会解围的过程一语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