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眼圈更红了，摇了摇头。
苏蔓闭了闭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个憨厚木讷、却对她忠心耿耿的铁柱……终究还是成了这场斗争的第一个牺牲品。
“知道了。”她声音低了下去，“下去吧，我想静静。”
云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退下。
房间里重归寂静。苏蔓看着跳跃的烛火，眼底一点点凝聚起冰冷的光。
三皇子……萧元启！
这个仇，她记下了。
***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西侧一片原本废弃的工坊被迅速清理出来，高墙竖起，守卫森严，成了府中新的禁地。
萧御雷厉风行，直接从工部和军中调来了数十名最好的大匠和铁匠，甚至还有两名因性格孤僻、不善钻营而被打发去管理旧库房的老兵械师。所有人进入工坊前都被搜身、警告，不得探听、不得外传。
苏蔓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裙，脂粉不施，整日泡在工坊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柔弱的将军夫人，而是变成了一个严苛、高效、语速极快的“总工”。
她带来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标准化零件、流水线作业、简单的几何测量工具、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淬火、锻压技巧……每一项都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匠人目瞪口呆，继而陷入狂热的钻研。
起初还有匠人试图以“祖传规矩”、“从未如此”来反驳，但苏蔓根本不与他们争辩，只让人依图打造。当第一个按照新标准制作出的轴承套件严丝合缝地组装起来，转动时摩擦声极小，当第一辆安装了简易减震钢板的车架承载着数倍于从前的重物依旧稳固时，所有的质疑都化为了敬畏和兴奋。
萧御偶尔会来，总是无声地站在工坊角落的阴影里，沉默地看着。
他看着苏蔓站在一群满身油污汗水的工匠中间，手指飞快地在图纸和零件间移动，解释着那些晦涩的原理，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气场，与他记忆中任何一个女子都截然不同，甚至比他见过的许多将领更具魄力。
她时而会因为某个技术难点蹙眉沉思，时而会因为一个突破而展露笑颜，那笑容干净又极具感染力，能让周围一群大老粗都跟着傻笑。
他的目光在她沾了机油却依旧清丽的侧脸、以及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心底那份怀疑和警惕依旧盘踞，但另一种更陌生的、躁动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间滋生。
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来到工坊，哪怕只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她偶尔因为疲惫而揉捏后颈的小动作，会让他无意识地蹙眉。她与年轻工匠讨论时过于靠近的距离，会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极其不悦的涩意。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萧御烦躁不已。他试图用更冷的脸色、更苛刻的要求来压制这种情绪，却发现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