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赢得了皇帝的“赏”,赢得了萧御毫不掩饰的维护,也赢得了……在这波谲云诡的新局中,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资本。
只是,看着周延儒那低垂的眼帘下偶尔闪过的精光,苏蔓心底那根弦,依旧紧绷。
斗争,远未结束。
而她和萧御之间那笔“慢慢算”的账,似乎,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宫变的血腥气尚未被寒风吹散,皇城上空依旧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铁幕。
乾清宫(皇帝已被移回正殿,由萧御的亲卫和重新“肃清”过的御林军层层把守)内药味浓重,太医署所有当值太医悉数被“请”入宫内,日夜不休地轮值伺候,个个面色如土,如履薄冰。
萧御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九门。端亲王、三皇子及其党羽被投入诏狱,贵妃被软禁宫中,等候发落。昔日繁华的王府朱门被御林军贴上刺目的封条,抄家的队伍川流不息,哭嚎求饶声被冰冷的甲胄碰撞声无情压下。
朝堂之上,更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血洗。与逆党牵连甚广的官员或被下狱,或被罢黜,空出的位置迅速被萧御一系的武将或是少数几位态度暧昧却关键时刻“立场坚定”的文臣填补。内阁首辅周延儒称病告假,闭门不出,其门下官员也纷纷收敛锋芒。
短短数日,权势更迭,天翻地覆。
萧御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稳定朝局,又要安抚边境大军(粮车已陆续送达,效果显着,边境军心暂稳),更要处理无穷无尽的善后事宜。他几乎住在宫中或是北镇抚司,偶尔回府,也是周身裹挟着浓重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冷厉煞气。
静思苑却仿佛成了这场风暴中唯一诡异的平静角落。
皇帝那句含糊的“赏”终究是落下了。赏赐如流水般送入院子,不再是之前那些华而不实的珠宝,而是实实在在的田庄地契、金银古玩,甚至还有内务府几个收益颇丰的皇商份额。一道口谕也随之而来,盛赞萧夫人“忠勇慧敏,堪为典范”,特许其“于府中将养”,无事不必入宫请安。
这看似荣宠的旨意,实则是一种变相的隔离和警告。皇帝醒了,但经此一遭,对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力量都充满了警惕。萧御兵权在握,权势熏天,他的夫人又如此“慧敏”甚至“妖异”,皇帝不得不防。
苏蔓坦然受之,甚至乐得清静。她脸上的红肿已消,只是偶尔照镜子时,还会想起三皇子那疯狂的一掌和萧御及时出现的画面。她将大部分赏赐入库,只留下几本孤本典籍和一套前朝天文仪器模型——后者是她特意向传旨太监“暗示”来的。
她依旧每日去工坊,粮车的量产已步入正轨,她的注意力开始转向那台搁置已久的提花机。宫变的危机解除,她必须尽快为自己积累更多的资本。
萧御偶尔会深夜过来,有时只是站在窗外看她伏案工作的背影片刻,有时会进来,沉默地坐一会儿。他不说话,她也不问。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古怪的默契。那夜地下石室的并肩与维护,像一道无形的桥梁,又像一道更深的鸿沟,横亘在彼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