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初云城的路途在暮色中变得清晰而规整。脚下的泥土小径逐渐被宽阔的、由某种坚实平滑的白色石材铺设而成的大道所取代,石材在落日余晖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大道两旁,不再是纯粹的野生林地,而是出现了规划整齐的田园与果园。
在渐暗的天光下,林晓月看到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体型敦厚的土黄色御兽,正慢悠悠地结束一天的劳作,牵引着犁具归巢,它们鼻息间偶尔喷出的土黄色光芒没入土地,带来安宁的气息。
还有一些小巧的、如同蜻蜓与蜜蜂结合体的荧光御兽,在果园间进行着最后的授粉,翅膀洒下的光尘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如同流动的星屑。
越靠近城市,人流和“兽流”也明显增多,似乎都在赶在夜幕完全降临前入城。
她看到身着各式服装、风尘仆仆的行商,驱使着覆盖鳞甲、背负巨大货箱的温顺驮兽;看到身着统一轻甲、佩戴徽章的巡逻队开始交接班,他们身边跟随着目光锐利、形态各异的犬类或猫科御兽,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也看到结束一天劳作、匆匆返家的居民,身边或许跟着一只扑扇着翅膀、羽翼在暮色中微微发亮的光羽雀,或者脚边滚着一只圆滚滚的、像是长着绒毛的岩石般、发出舒适咕噜声的小型御兽。
这些御兽与人的关系,正如森长老所言,并非主仆,更像是亲人或伙伴。
她看到一个孩子兴奋地指着天空划过的一道流光,他的父亲身边一只陆行鸟亲昵地低下头,让孩子抚摸它脖颈覆盖的七彩羽毛;一位老奶奶正将最后一块果子喂给身旁一只用藤蔓缠绕着她手腕的、由花朵组成的小精灵,那小精灵发出细微如铃铛般的满足声响。
这一切都让林晓月感到新奇不已,也让她肩头的流云猫有些应接不暇。它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明亮,警惕而又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形态、气息各异的同类们。它传递来的灵念充满了各种短促的惊叹和疑问:
【好多…不同的味道,混杂。】
【那个…圆滚滚的,在滚动?】
【暮气息色中的…比白天复杂。】
林晓月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传递去安抚的意念:【是的,这里就是初云城了,一个很多御兽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地方。天快黑了,我们得先找到落脚的方向。】
很快,她们抵达了城市的巨大入口。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门,而是由两棵巨大的、仿佛已生长了千年的古树自然拱卫形成的通道。古树的枝干在高空交汇,形成天然的穹顶,上面垂落着的藤蔓此刻正逐渐亮起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夜空中垂下的光之帘幕,将入口处映照得如同白昼。
树干的表面,在夜色中清晰地流动着淡绿色的符文光泽,隐隐散发出一种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似乎在无声地警戒并过滤着进出的一切。
城门处身着轻甲、配备御兽的守卫似乎增加了班次,目光在暮色中显得更为锐利。
林晓月注意到,一些明显是常客的人或御兽经过时,城门上的符文会相应闪烁一下与其属性对应的微光,便顺畅通过。而像她这样的生面孔,守卫的目光会多停留一瞬,但见她只是孤身一人带着一只看起来气质不凡、眼神清亮的流云猫,神色间更多的是疲惫与好奇而非恶意,在简单询问了来意并做了记录后,便示意她可以入内。
踏入城门内那光幕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温和的水膜,外界的暮色与寂静被瞬间置换。
巨大的声浪、丰富的食物香气、草药味、以及无数御兽与人类混杂的生命气息,伴随着比城外浓郁数倍、几乎化为实质的活跃灵气扑面而来,让林晓月有片刻的窒息和恍惚。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震撼得移不开眼。
夜幕并未让城市沉寂,反而唤醒了它另一面的瑰丽与繁华。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建筑上镶嵌的发光晶体、缠绕的荧光植物,以及悬浮在半空中的、由发光藤蔓或透明能量构架而成的“廊桥”和“滑道”纷纷亮起,交织成一片璀璨夺目、层次分明的光的海洋。
地面是川流不息的人潮与各式各样的陆地御兽,空中则是那些飞行或滑翔的御兽与能力者,沿着发光的空中通道快速穿梭,拖曳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轨迹,如同逆行的流星雨。
“咕噜噜——”一阵更加浓郁诱人的香气从不远处的一个食肆飘来。那摊主正在一个造型奇特的、由某种能自行发热的红色岩石凿成的灶台上烤制着一种金黄色的面饼,面饼里夹着滋滋冒油的肉排和翠绿的蔬菜。
一只巴掌大小、形似火焰松鼠的小御兽灵活地在灶台边缘跳跃,时不时对着火力不足的地方补上一小股精准控制的火焰,确保食物受热均匀。
林晓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比之前更甚。穿越至今,她吃的多是森林里的果子或是简单的烤物,如此充满烟火气的、精心烹制的食物香气,在疲惫的傍晚格外勾动食欲,也让她更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鲜活而繁荣的异世界文明之中。
流云猫也被那香气深深吸引,抽了抽鼻子,耳朵转向食肆的方向,传递来明确而渴望的意念:
【饥饿…强烈的信号。】
【那个…热乎乎的东西,想吃。】
林晓月摸了摸怀中萤给的那个已经干瘪不少的小包裹,里面仅剩的几颗蜜心果显然无法支付这顿晚餐,更无法应付接下来的住宿。她再次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生存,迫切需要一种通用的“货币”。
森长老给了她通往未来的信物,却没给她解决眼下温饱的资财。这现实的问题,像一缕凉风,吹散了她初入城市的些许兴奋,让疲惫感和隐隐的焦虑浮上心头。
她定了定神,将流云猫往怀里拢了拢,决定必须立刻问路,找到四象学府,找到青岚导师。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
她环顾四周,目光越过喧嚣的食肆和琳琅满目的商铺,落在街角一个相对安静、被暖黄色灯光笼罩的摊位后。摊位上售卖的是各种夜间会发出不同光芒的奇异植物和种子。
摊主是位面容慈祥、头发银白的老奶奶,她正悠闲地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耐心地打磨着一颗似乎能吸收光线、内部有星云状絮絮流转的种子。她的脚边,趴着一只胖乎乎、像是长着绒毛的黄色冬瓜般的御兽,正抱着一小块发出微光的苔藓,睡得香甜,发出规律而轻微的鼾声。
这里的光线不那么刺眼,氛围也显得温和宁静。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位容易沟通且不会过于忙碌的长者。
林晓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为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衫,抱着流云猫,朝着那个摊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