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目光自始至终胶着在寒香见身上,此刻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既如此,便摘了面纱,让朕瞧瞧这寒部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风姿。”
寒香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冷脸。
毫无疑问,她的确是美丽的,几乎同曦滢平分秋色的美丽,带着一种令乾隆似曾相识的清高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乾隆一下就看进去了,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脸上,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曦滢时的样子——那时的曦滢,也是这般带着一身的清冷与骄傲。
不过曦滢是“明月高悬独不照我”,而寒香见是“明月高悬,谁都不照”。
在乾隆眼里,这样的高傲放在曦滢身上非常合理,可落在身为战利品的寒香见身上,那就是不合时宜的孤高。
乾隆很容易就升起一种征服欲,彼时他征服不了富察·琅嬅,如今他已大权在握,是九五之尊的帝王,难不成还征服不了一个身为战利品的寒部女子?
曦滢将他这副失神的模样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她以纯欣赏的目光端详了寒香见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乾隆,随口赞叹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是吧?皇上?”
过了许久,乾隆才跟脑子接上线似的回答道:“比皇后还是差了许多。”
不说从前,便是如今已近四十的曦滢,岁月也格外厚待她,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肌肤依旧细腻如玉,风姿绰约得宛如二十许人。
有时候乾隆站在她跟前,自己胡子一把,好像跟她差了辈儿。
曦滢对乾隆这番口是心非的话毫不在意,她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各花入各眼,好不好看的也没什么好争论的。先前兆惠大人不是说香见公主要献舞吗?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随后,曦滢便耐着性子看了一场极为无聊的胡旋舞。寒香见的舞姿虽然标准,却毫无感情,只是机械地旋转、跳跃,完全看不出半点灵动与美感。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一个被迫献舞的女子能跳出多么惊艳的舞蹈吗?
可算了吧。
倒是乾隆,嘴硬归嘴硬,看得倒是投入,连甚至还向前倾了倾身。
正当乾隆心神摇曳之际.忽然听得“铛”的一声响,仿佛是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尖锐而刺耳的叫嚣。
御前侍卫们反应极快,瞬间将寒香见制住。
乾隆倒是还想为她找补,开口打圆场:“香见公主许是舞得入神,忘了御前三尺不可见兵刃。你远道而来,若有心事,尽可直说,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寒香见却满脸未能得逞的孤愤与恼恨,死死盯着乾隆,懊恼地丢开手:“寒岐,对不起,我活着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我的灵魂会与你相聚。”
寒香见的汉语讲得稀烂,但却神奇的达成了双押,说着又要试图抽侍卫的佩刀。
开玩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眼下的御前侍卫可不会跟凌云彻那个水货似的,被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毫无防备的抽了刀。
恪贵人见状,满脸鄙夷地开口:“真是夜郎自大,把自己看得何等金贵!拼上整个部族的力量,也不过是蚂蚁撼树,如今这副模样,着实令人发笑。”她随即转向乾隆,软语劝道,“皇上,此等逆贼心性,不必姑息。即便皇上心慈,也该即刻将她赶出宫去!”
乾隆的征服欲愈盛:“下次再不许动兵刃了,化干戈为玉帛,朕让你们不远万里来京,就为如是,你可千万别糊涂了。”
寒香见见他这般“殷切”,脸色愈发难看,冷冷讥讽:“先挥钢刀,再赐蜜糖。皇帝就是这样将我寒部落玩弄于股掌,来满足自己平定疆域的野心吗?”
乾隆原本善于辞令,可眼下竟然口中讷讷,一时不能应对。
曦滢瞥了他一眼——真是不中用的东西。乾隆回望过来,此刻竟生出一种路径依赖,觉得曦滢定会帮他圆回场面。
曦滢起身往寒香见走去。
乾隆这会儿又有些担心了,喊了一声:“皇后,危险……”
高曦月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娘娘!”
“香见公主,你若一心求死,这小刀可不成,况且你若真的一心想死,来时的一个多月,兆惠将军没给你机会,非得到今天来御前自尽?”曦滢捡起寒香见落在地上的小刀子,说真的,就那么一点的小刀,连肋骨都扎不穿,能把自己扎成气胸都不错了,还拿来自尽?
寒香见悲愤不已,指着乾隆道:“可他杀了我心爱之人,还连累我族人不得保全,沦为阶下囚!我怎能不恨!我自知杀不了他,便要用我的鲜血,写下对皇帝、对你这王朝最深的诅咒!”
“你倒忘了,是你那寒岐忘恩负义、率先反叛。所谓阶下囚虏,也都是反叛之人,包括你的寒岐——他才是祸乱寒部的罪魁祸首!归根究底,是他让你们家园不保。因战事伤及无辜,是为不仁;因战乱导致部族衰败,是为不义。为这样不仁不义之徒伤害自己、埋下仇恨,你便是罔顾父亲与族人的心意,成了不智不孝之人,这般看来,你与寒岐倒真是‘绝配’。”
寒香见愤恨的看着曦滢:“你懂什么!我与寒岐情深义重,他身死我岂能独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只会把我们当作战利品随意摆布,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情!”
算了,跟一个恋爱脑说这个没用。
“听说寒岐战败之时,我大军招降,寒部士兵子民纷纷响应,寒岐丧心病狂的在山头射杀投降的百姓,本宫的确不大明白,你为什么会这般死心塌地的为戕害自己族人的暴虐之人殉死,若这就是你所谓的真情,那还是别懂的好。”曦滢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寒香见沉浸的悲痛幻象。
寒香见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孤愤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你胡说!寒岐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伤害族人?”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他对你好,可不代表他对所有人好,情爱蒙蔽了你的眼睛。”
寒香见这会儿终于稍微平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