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想了想:“璟妍也大了,让她搬去公主所就是,八阿哥抱给舒妃抚养……”
曦滢打断他:“你忘了,昨天太医院来报,意欢已经遇喜了。”
“看朕都让人气糊涂了,那便交给庆嫔吧,”乾隆接着说,“至于今日所生的孩子,洗三之后便抱去给豫妃,权当是对她遭构陷的补偿。”
厄音珠不想要,一个早产的孩子抱过来,生母还跟她有仇,养死了她说不清楚,于是一副十动然拒的样子说:“多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从未养育过孩子,如今嘉嫔早产,臣妾不敢养。”
乾隆也不纠结,随口道:“婉妃素来有耐心,最疼惜孩子,抱去储秀宫让婉妃养着就是,永璜成婚了,想来她日子过得也寂寞。”
服了,乾隆这是把储秀宫当幼儿园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子女被夺的下场,金玉妍这回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入夜时分,金玉妍艰难诞下乾隆朝第九子。
这早产的孩子生来便孱弱不堪,气息奄奄,厄音珠私下嘀咕,这大抵是亵渎佛门的报应。
领了乾隆旨意的陈婉茵早已候在产房外,见嬷嬷抱着襁褓中瘦小的九阿哥出来,眉宇间满是怜惜。
在婉妃的精心照顾之下,九阿哥倒是慢慢的变得壮实了些。
曦滢也觉得让婉妃当养母也挺好的,毕竟她也不会像颖贵人那般把孩子教得仇视生母,她储秀宫的宫门永远朝金玉妍打开。
甚至她还会主动请示曦滢,可以接纳嘉贵人住进储秀宫。
曦滢想想,到底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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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万寿节了,乾隆的这个万寿节过得尤为闹心。
后宫因为金玉妍闹这么一出,现在还多了个病怏怏的九阿哥。
前线的张广泗和讷亲开始扯头花,中间还有个阿桂当二五仔裹乱,倒是有个堪用的岳钟琪,但他是个三把手,有名无实有心无力,总之金川的领导班子乱成一一锅粥。
乾隆烦得要死,他觉得今年叫大师进宫祈福简直祈了个寂寞。
安吉桑波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中秋一过就麻利的来乾清宫辞行了。
他来之时,曦滢正好碰见。
皇后娘娘安好。”安吉桑波合十一礼,语气恭敬。
曦滢颔首:“大师安好。”
安吉桑波说明来意:“中秋已过,是非已平,我特来向皇上辞行。”
曦滢客套道:“宫中不是清修之地,惊扰了大师修行,还望大师海涵。”
安吉波桑宽和地微笑:“尘埃浮生,终归捷径之道,莲出淤泥,亦能不染自身。皇后娘娘积福,让宫中一片平和,只是以后的路还很远,荆棘与险阻还很多。唯有明心见性,不执于相,方能了无挂碍、常保祥和。如此一来所有的尘埃都侵扰不了你,因为你没有破绽。”
曦滢没多说什么:“皇上在里面,你自去吧。”
安吉桑波合十一拜,转身进去了。
到了九月,金玉妍出了月子,李朝的世子终于被押解进了京城。
乾隆对着他就是一阵输出,要不是考虑到老王爷只有这一根独苗,世子的位置都给他撸了。
自从玉氏世子进了京,出了月子的金玉妍见天的往曦滢跟前求情,希望能见他一面。
金玉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姿态放得极低:“娘娘,臣妾自入大清宫闱,已近二十载,二十年来与故国亲人音信隔绝,从未相见。求娘娘怜臣妾一片思亲之心,成全臣妾这微不足道的念想吧!”
曦滢看向金玉妍表情复杂,对哦,金玉妍也是个宗室女,爱上了世子爷,这对吗?
榴莲子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啊?
曦滢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目光落在金玉妍那张写满哀求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你入宫二十年未见亲人固然可怜。可你别忘了,玉氏世子身负罪名,是皇上钦点押送进京的罪臣,如今被圈禁在驿馆,非诏不得见。本宫虽是中宫,也不能逾矩擅作主张。”
金玉妍闻言,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曦滢的裙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娘娘!臣妾知道规矩森严,可臣妾只求远远看一眼就好!哪怕只是确认他安好,臣妾也心满意足了!求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臣妾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恩情!”
曦滢摇头,又一个恋爱脑,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先起来吧,此事本宫不能应你,但可以帮你递句话给皇上,至于皇上准不准,就看你的造化了。”
金玉妍连忙磕头谢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希冀的神色。
当晚,曦滢在乾清宫跟乾隆对弈,顺势提起了金玉妍的请求。
乾隆正对着自己已经落了下风的棋局苦思冥想,闻言冷笑道:“她倒还有脸求情!她自己犯下大错,玉氏世子也是犯下这等悖逆之罪,没被赐死已是天大的恩典,还想见面?简直是痴心妄想!”
曦滢温声道:“金玉妍虽有错,但到底二十年没见亲人,如今她已降为贵人,子女也都被抱走抚养,日子本就冷清。若是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怕是会郁结于心,反而不美。不如准她远远见一面,也显得皇上仁厚。”
乾隆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看在她刚出月子身子虚弱的份上,就准她在李愃辞行那日在乾清门远远看一眼,但必须有侍卫跟着,更不准私传东西!”
得到乾隆的旨意,金玉妍激动得一夜未眠,一改旗人的装束,换上来新作的李朝衣服。
那衣服用了李朝二十年前时兴的湖蓝色高丽绸,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菊纹,裙摆处还缀着细碎的珍珠,走动时叮当作响。
离开李朝二十年,她早不知道故国时兴什么了。
金玉妍对着铜镜反复梳理发髻,用一支银簪挽住,又仔细描了李朝女子常用的细眉,往日里凌厉的眉眼竟柔和了几分——她想以最体面的模样,见那个魂牵梦萦二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