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滢这个嫡皇后大战庶太后之后,宫里着实是平静了不少。
富察琅嬅可不是乌拉那拉宜修。
内外命妇无不对她低头拜服。
太后接二连三的折戟沉沙,眼下局势不利我,索性蛰伏下来,静观其变以待来日。
与宁寿宫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坤宁宫的煊赫,来往的宗亲福晋络绎不绝。
大家眼明心亮,几个回合下来,也都看得出谁的腰杆子硬,自然乖觉的以曦滢马首是瞻,曦滢亦是收放自如,对下如沐春风,就好像之前的针锋相对是什么错觉。
平静之下,后宫也并非毫无波澜。
诸英缠绵病榻多日,太医们轮番诊治,终究是药石罔效,临终前按规矩被挪出宫去,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冷清的秋夜里,死在了吉安所。
留下了永璜这么大一个遗产,六宫的所有人都盯着皇长子的去向,自然也不乏有人在曦滢跟前撞钟,明里暗里的争取永璜的抚养权。
高曦月这回有了璟玟,一心只疼爱女儿,压根不想分心再养别的孩子了,没出声,曦滢也没魔鬼到让这么个小孩儿在撷芳殿自生自灭,略过了那几个来争取的,挑了个最安静的:“着婉贵人晋封为婉嫔,教养大阿哥永璜,搬去储秀宫安置。”
这个决定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简直是两个巨大的馅饼砸到了她头上。
包括乾隆:“你怎么想起了她?”
曦滢斜睨他一眼:“婉茵备娴敬慎,性子温和又有耐心,可惜太过老实寡言,入不了你的眼,你一年到头也想不起人家一回,可她对皇上的仰慕推崇是真心的,交给她教养永璜,定然会尽心竭力,绝不敢有半分怠慢。况且深宫寂寞,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人,也该给些盼头,让她知道安分并非没有回报。”
听曦滢这么说,乾隆摸摸鼻子:“后宫之事,你做主就是,婉嫔安分,永璜若能学得一二,也不错了。”在他心里,永璜资质平平,全然没有永琏机灵,比起望子成龙,他觉得永璜安分就很好,别跟前面那几个皇长子似的上蹿下跳。
话虽如此,三岁小孩儿,能看出什么资质?
得了懿旨的陈婉茵来坤宁宫谢恩。
她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连说话都细声细气,此刻却难掩激动,眼眶微红,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对着曦滢深深叩首:“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此生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大阿哥,绝不辜负娘娘的托付!”
曦滢看着她难得有些情绪波动的感激涕零,觉得宫里如果非说有个人淡如菊的,绝对是她,照例勉励了几句,又给她打预防针:“大阿哥年纪虽小,但也慢慢记事了,骤然换了额娘,怕是会哭闹闹腾一阵,夜里也可能睡不安稳。你一向有耐心,多陪陪他、哄哄他,给些他熟悉的小物件,相信他很快就能接受你这个新额娘。”
陈婉茵连忙躬身应下,语气愈发坚定:“臣妾记下了,定当好生安抚大阿哥。”
曦滢见她态度诚恳,便不再多言,叫宫人取了些赏赐,送她回去收拾行装,准备次日迁居储秀宫。
本来是陈婉茵主位的苏绿筠眼见不起眼的小姐妹突然升职,还喜提皇长子,存在感一下就上来了,心里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最后还是相处多年的姐妹情占了上风,拉着陈婉茵的手:“虽然要搬出去了,以后带着大阿哥多来走动,别生分了。”
陈婉茵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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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乾隆突然说:“朕打算把三伯、十叔和十四叔放出来,适当赏个爵位,汗阿玛当年打击兄弟,做得实在太过了。”搞得宗室人人自危,他也得拿出个态度来,也好收拢宗室,不能跟汗阿玛似的当个孤家寡人。
“他们的门人,死忠的都死了,没死的也都调转码头,放出来也不足为惧,给宗室些恩典也好。”反正乾四一身反骨,跟雍正对着来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事情。
“朕还想着,傅尔丹并非不中用,但他是守城之将,不熟悉准噶尔部诱敌深入、骑兵突袭的游击战法,十四叔在西北多年,若能让十四叔去西北领兵……”乾隆习惯性的蛐蛐他爹草率的点将手法,话未说完,便见曦滢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他停下话头,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军国大事,还是慎重些的好。”曦滢劝了一句。
“哦?你也担心他在军中威望太高,出去之后难以控制?”乾隆一个也字就很灵性,哪是曦滢担心,分明是他自己担心。
曦滢语气审慎:“哪能啊,早都时过境迁了,十四叔从前是大将军王,的确也在西北有些威名,只是他被圈禁了近十年,听说早几年就说自己‘已到尽头之处,一身是病,在世不久’,也不知如今身体和心性如何,若他真的因为圈禁心灰意懒,畏首畏尾,贸然去了西北,岂不是要贻误军机?不过他正当年,若真还有壮心,你给他这个机会,他肯定誓死报效,不如召他御前奏对一番,再作决定的好。”
乾隆沉吟许久,曦滢也不再叨叨。
几日后,允禵被传召入宫。
时隔多年再踏进宫门,他早已没了当年大将军王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沧桑与拘谨。
面对乾隆的询问,他起初还略显局促,但谈及西北战事时,眼中渐渐泛起光彩,对地形地貌、敌军习性的分析条理清晰,甚至提出了几条针对性的战术建议,言语间虽谨慎,却难掩骨子里的军事敏锐。
乾隆见状,心中已有了主意。
待允禵退下后,他对曦滢道:“十四叔虽沉寂多年,但本事还在,对西北也颇为熟悉,派他去前线,或许堪用。”
想来在景山没上靠回忆自己曾经的峥嵘岁月,度过难捱孤苦的时光。
堪用就用呗,又听乾隆说:“朕打算给他个辅国公的爵位,封他为靖远将军,前往科布多领北路军,再派傅清和策楞在他跟前当个副将,一方面从旁协助,再一个他二人是朕信任的心腹之人,若十四叔想有异动,也得掂量掂量。”
曦滢虽觉得他这次的决断让她惊讶,但也没什么可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