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晚上,马齐久违的来到李荣保的家里。
李荣保福晋忙将人迎进正屋,又让素练奉了新沏的雨前龙井,待马齐和侄儿们寒暄过后,其他人都散了,客厅就剩下马齐、李荣保福晋和曦滢。
马齐的目光落在了端坐在侧的曦滢身上,仔细端详片刻,见她眉眼清丽、气度沉稳,开门见山:“琅嬅也长成齐全的大姑娘了,下个月四阿哥选福晋,皇上已经同我透了口风,你是他选定的嫡福晋,待下个月参选之后就赐婚。”
这话要是换了原主,怕是早就喜不自胜了,而一旁的李荣保福晋,已经喜不自胜了。
可此刻的曦滢只是微微抬眼,眉头反倒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视:“既然已经选定了 ,为何不直接赐婚,由得他一个热河宫女所出的阿哥对富察家的女儿挑挑捡捡?给他脸了。”
说句难听的,这桩婚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政治联姻 —— 富察家手握朝堂重权,先祖世代为大清效力,如今更是雍正倚重的勋贵世家,弘历要稳固储位,少不了富察家的扶持。
哪怕富察家的格格长得像个倭瓜,他也得礼数周全,规规矩矩的娶进门,别说富察琅嬅不仅长得跟个天仙似的,而且德才兼备,她本就不只是要当福晋的,她就是要当皇后的。
让她去参选,那就是给了弘历反复的余地,由得他出尔反尔的折辱,显着他了。
无非也就是又想拉拢富察家的势力,又想拿捏富察家,有的人过河拆桥,有的人倒好,河还没过就盘算着抽板。
软饭硬吃,tui!
也就是原本的富察琅嬅好脾气,被他拿捏住了。
马齐的印象中,琅嬅这个侄女向来知书达理,柔顺恭敬,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直白的锐评一个皇子:“侄女何出此言呐?”
屋里的炭火很旺,多说两句嗓子就有点干,曦滢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撇开浮沫,喝了一口,才接着说道:“三阿哥近来势微,皇后的侄女青樱在三阿哥选福晋的时候故意出虚恭落选,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青樱和弘历是青梅竹马的传闻甚嚣尘上,侄女估摸着,皇后也把宝压在了四阿哥身上,指望着她的侄女儿能当上四福晋,继而更进一步,成为下一个皇后。”
马齐闻言,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那个青樱阿玛不过是个四品官,家中除了皇后,也没别的依靠,能成什么气候?”
“气候能不能成,不在于她的家世,而在于弘历的态度,” 曦滢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可不论这传闻是真是假,青樱已经占了青梅竹马的名头。四阿哥自小在行宫长大,规矩学的晚,不见得会讲你们朝堂上的那点‘默契’。万一到时候他执意要让青樱当嫡福晋,让我屈居侧福晋,这不单是对我的羞辱,更是对富察家的羞辱 —— 他这是明摆着要拿捏我们,让所有人都知道,富察家的女儿,也得看他的脸色。”
曦滢顿了顿,语气里添加了几分冷意:“既然要参选,那就有落选的风险,其实落选都不要紧,最恶心的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马齐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眉头越皱越紧。
曦滢的话提醒了他,他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
弘历虽为皇子,可其母李金桂那就是皇子生母的地板砖,讲难听点,那就是又贵又贱,既自负又自卑。
这些年能站稳脚跟,全靠熹贵妃这个养母的扶持,如今尚未尘埃落定就想在婚事上拿捏富察家,若是真让他如愿拿捏,以后有朝一日他真的荣登大宝,富察家的腰板都挺不起来。
“你说得有道理,” 马齐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语气也郑重起来,“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后那边本就对储位虎视眈眈,若真让青樱借青梅竹马的由头占了先机,不单是你受委屈,富察家的颜面也无处搁。”
曦滢闻言,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 她知道马齐作为富察家在朝堂上的领头人,必然清楚家族颜面与势力的重要性,点到即止便足够。
马齐站起身,在屋中踱了两步,目光逐渐变得果决:“此事不能等下个月的选秀,夜长梦多——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请皇上直接下旨赐婚,把婚事定下来。一来堵了皇后与青樱的念想,二来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富察家的女儿,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他看向曦滢,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你放心,有皇上先前的话打底,再加上富察家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功绩,此事十拿九稳。你只需安心在家等着旨意便是。”
曦滢起身应道:“全凭二伯安排。”
次日,李荣保家就收到了赐婚的旨意,曦滢成了板上钉钉的四福晋。
吉日定在了七月十八。
为四阿哥举办的选秀依旧会举办,到时候弘历会为自己挑选侧福晋和格格,届时她也要入宫,理由是虽然已经定下,但大婚之前皇家一次也没见过她到底不合适。
去就去呗,只要被挑选的不是她,权当看个热闹。
全家都替她开心,府里的下人也都围着主子道贺,一时间正屋里满是欢喜的笑声——傅恒除外。
一向大大咧咧的二哥傅清忽然看到自己小弟酸不溜丢的表情,大声笑话他:“怎么了这是?刚得了你姐姐要做四福晋的好消息,这就舍不得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哥哥姐姐也都看了过来,纷纷打趣 ——毕竟傅恒打小没爹,他就是琅嬅一手带大的,吃穿用度都是姐姐先替他打理,连读书写字都是姐姐启蒙,如今姐姐要嫁人,他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大家都能理解,只是这副醋了吧唧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逗逗。
傅恒的确是舍不得,不仅舍不得,他也的确非常酸,但当然不是因为弟弟对姐姐的依赖。
是个人看着自己前世相守一生的爱人今生嫁作他人妇,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傅恒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曦滢是不可能喜欢乾四这种自负又薄情男人的。
她嫁过去不过是为了完成富察琅嬅的心愿,在他之前,曦滢没爱上雍正,在他之后,曦滢也没多倾心文子端,四舍五入,曦滢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他傅恒。
这般想着,傅恒心里稍稍没那么堵了。
他决定调整自己的心态,毕竟他们的身份全然不一样了,别让曦滢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