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昼夜不停赶路的文子端终于回到都城,军报进城的时候,已经半夜,层层核验之后,终于开了城门把文子端放进去。
文帝还从未见过文子端如此狼狈的样子,浑身覆着尘土与征尘,连衣袍下摆都沾着干涸的泥点。
文子端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牛皮绳捆扎的竹简 —— 那是曦滢在冯翊郡南门阵前匆匆写就的,竹片上的字迹潦草,边缘还沾着几点干涸的血渍,连捆扎的牛皮绳都被血浸得发硬。
“父皇,您先看这个。” 他递竹简的手还带着赶路后的颤抖,指腹蹭过竹片粗糙的纹理,声音沙哑得厉害,“雍王反了!”
文帝将竹简缓缓展开,目光顺着竹片上的字迹逐行移动,手指捏着竹片的力度渐渐加重。
烛火下,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待看完最后一片竹片,他猛地将竹简拍在御案上,竹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沉声道:“曹成!传朕旨意,召太子、凌不疑、崔佑、小越侯、楼太傅即刻进宫议事!”
不过半个时辰,宣德殿内已聚满了重臣。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神色各异,文子端站在殿中,先将冯翊郡的情形一五一十道来:“雍王父子借着世子大婚的由头,设下鸿门宴,待何将军一家入府后便突然发难,意图胁迫何将军一同谋反。此事显然蓄谋已久,连城外的守军都早已被他控制。”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御案上那卷摊开的竹简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父皇,如今宿川侯正领着何家两千部曲,在冯翊郡城外与雍王的两万重兵对峙。儿臣离城时,她的人马已伤亡近半,城防岌岌可危,她在竹简上的‘恐难久撑’四字并非危言耸听,亲口说不知还能抵挡多久 —— 发兵平叛一事,刻不容缓!”
“什么?” 后排的凌不疑原本沉稳的脸上满是震惊,他被传进宫时只知雍王谋反,却不知曦滢也卷入其中,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御案上的竹简,声音都带着几分发紧,“三殿下是说,曦 —— 宿川侯也在冯翊郡?”
“三弟,雍王乃是最先追随父皇大业的老臣,儿臣觉得,当以招安为主,以表父皇心怀仁德,未忘旧臣情谊。”太子谏言道,他向来是以和为贵的,此刻依旧不愿轻易动武。
“万事一到太子殿下手上,总是显得这么一团和气,可是那雍王既然做下了这等辜恩负德的行径,哪里还讲什么君臣之义?”他家的皇子遭了难,小越侯自然不可能息事宁人,况且他一向是同宣氏唱反调的。
三皇子说:“小越侯所言甚是,若要朝廷稳固,就必须用重典,杀一儆百。”
太子一党的楼太傅自然是要向着太子说话:“雍王之悍勇绝不输戾帝,当初也唯有霍家军可以为之匹敌,三皇子,你轻易的一句平叛,谁去平?如今的朝中已经找不到第二个霍翀了。”
文子端冷声道:“若非何将军和宿川侯将雍王父子堵截在冯翊郡内,诸位也无法在此,镇定的商议,是战还是和了。”
文帝坐在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听着众人争论,脸色越来越沉,待听到太子依旧坚持招安,他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心怀仁德?旧臣情谊?乱臣贼子跟你有旧情,何将军和安国公主对你没情谊?朕今天问的不是发不发兵,而是派谁去!”
文帝之前虽然也不满意太子的软弱,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冲他砸了杯子。
这是文帝第一次当着众臣的面,对太子发这么大的火。
太子被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地请罪,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唯有烛火跳动的声音,映得竹简上的血迹愈发刺目。
“父皇,儿臣愿往!”文子端奏请道。
“你就没正经上过战场,今天凑什么热闹。”文帝烦着呢。
一旁的崔佑看着僵局,正想上前请战,凌不疑却又比他快了一步,目光落在那卷竹简上,声音坚定:“陛下,臣请旨!愿领兵驰援冯翊郡,平定雍王叛乱!”
“子晟,你……”
“陛下,臣与宿川侯携手,定能凯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竹简上,声音低了几分,“若是再慢些,臣担心…… 担心这军报上‘恐难久撑’四字,会成事实。”
文帝终于下定决心,调拨了三万兵马,让凌不疑带兵平叛。
凌不疑领了旨意,连夜便去军营点兵。
三万精锐将士早已接到备战令,甲胄在身、兵刃在手,旌旗猎猎,马蹄踏地的声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只待一声令下便奔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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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冯翊外头的曦滢从文子端离开之后就已经开始想别的辙了。
毕竟谁知道他几天能摇到人呢。
孤军独对十余倍以上差距的重兵,必求奇兵速胜,如果陷入鏖战,那就是找死。
若要靠硬顶,曦滢恐怕真的顶不住几轮了。
擒贼擒王这一招,招不在老,好用就行。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王最近几轮都不出现了。
“行奇兵速胜——”萧策沉吟,“将军想行险?”
“还会有比现在更险的境地么?”曦滢被自己穷笑了。
萧策和何家兄弟纷纷无言以对。
曦滢于是放出了些虚虚实实的消息。
先是“偷听”她和萧策、何家兄弟讨论援军将至,晚上就能合围冯翊一事的雍王探子被巡营的士兵发现,被几乎一路追到了城下。
最后“饮恨”让人跑了。
到了下午,雍王果然被引出来,亲自带着世子和两千精锐,直扑曦滢的营寨。
他决定梭哈一把,在援军赶到之前解决曦滢,挥师都城。
现在的局面,只能说双方都想梭哈。
远远望去,雍王父子身披重甲,在队伍最前方,身后士兵高举玄色旗帜,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曦滢不好对付,雍王决定亲自料理。
两军对垒,双方开始叫阵。
雍王勒马出列,大刀直指带着青鬼面甲的“曦滢”,声如洪钟:“竖子沈翎!本王念你是个将才,若肯归顺,待本王拿下天下,封你为兵马大元帅!若执意顽抗,今日便让你尸骨无存!”
而真正的曦滢,这会儿蹲在树上,居高临下,硬弓拉满。
三箭齐发,冷箭同时命中了雍王和他胯下战马。
战马倒地,雍王被重重压在了马下。
又是一箭,直取肖世子的咽喉。
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