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九年,传说中的阿逆酱——阿睦尔撒纳在与同族的达瓦齐争夺汗位的激战中落败,带着两万余部众狼狈东奔,叩关请降。
乾隆在避暑山庄亲自接见,他的一番陈情,使乾隆终于得知了准噶尔乱成一锅粥,以及准噶尔的现任大汗达瓦齐上位后暴虐昏聩、众叛亲离,准噶尔汗国内部四分五裂的实情。
并诚恳的表示:“奴才愿为先导,助天朝平定乱局!”
乾隆认为出兵回收准噶尔的时机已经成熟了,立刻召集军机大臣议事。
他站在挂着西域舆图的墙壁前,手指重重点在伊犁河谷:“达瓦齐昏聩,准噶尔内乱,这是上天赐给大清的机会!朕意出兵,收复西域!”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受雍正朝西师之役败绩的影响,满朝文武多多持否定态度,畏怯退缩,恐生事端。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唯独傅恒挺身而出,力排众议, 奏请办理。
乾隆看着傅恒挺直的脊梁,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愧是亲自提拔,一手培养出来的第一倚重的亲信。
皇帝和首席军机大臣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议的,打就打吧。
从这天以后,傅恒身体力行,夙兴夜寐的开始做平准的前期准备工作,几乎在家庭中神隐了。
虽然小福漪对于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自己的亲亲好阿玛有些不满意,数着日子,嘟着嘴跟额娘抱怨:“阿玛是不是把我忘了?上个月答应带我去放风筝的。”
但战事瞬息万变,曦滢倒是很理解傅恒的。
但傅恒为了表示对皇帝平准的支持,请派福灵安往军营效力,乾隆同意之后,授福灵安三等侍卫,在乾清门行走,并如所请往军前的事,直接点了曦滢的火药桶。
“富察傅恒,你儿子才几岁,军书读明白了吗?你把他扔军营去?”福灵安是乾隆六年生的,不过十四岁,算虚的也才十五,“你上奏之前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啥!”
曦滢当场心梗,一阵血气上涌,怒上心头,眼睛倏尔红了——被气的。
傅恒一听这话,知道坏了,连忙上前想去拉曦滢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她抓起案上的玉如意就朝傅恒扔过去,傅恒慌忙侧身躲开,如意砸在描金的屏风上,磕掉了一小块漆。
傅恒心里发苦,他从没见过曦滢发怒,好像以她的涵养,万事都不萦于心,但今天她绝对是生气了。
干了这么多年军机,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儿子坑了,是福灵安来找他说想上前线的,他们父子俩只能说是一拍即合。
但傅恒对天发誓,福灵安信誓旦旦的跟他说额娘没意见的,合着没问就是没意见啊。
曦滢从墙上摘下那柄傅恒用来惩戒子弟的戒尺,指着傅恒。
在阵前身先士卒的傅恒这会儿狼狈逃窜:“尔晴,你冷静点,是福灵安说你没意见我才上奏的,我不知道他没问啊,是我的错,该亲自问你的。”
她说最近一向闹腾的福灵安怎么静悄悄的,结果孩子静悄悄,必然在作妖,一下子给她憋个大的。
好好好,曦滢已经是出离愤怒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福灵安拿着任命回来,觉得终于可以禀告额娘这个好消息了。
谁知道一进正院,杜鹃姑姑和苏桑阿都是一脸一言难尽,一个对着他连连摆手,一个朝他使眼色,脸上都是一副 “你闯大祸了” 的表情。
倒是有心让大少爷避避风头,等福晋消了气再说,但转念一想,知道福晋脾气的人都明白,这件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真正的战士,得勇于直面母亲的怒火,就当是大少爷开始军旅生涯的一次试练吧。
杜鹃和苏桑阿目送大少爷进去。
“额娘,儿子今天有件大好事要告诉您……”福灵安兴高采烈的进去,被眼前从未见过的鸡飞狗跳的场景惊呆了。
“额娘,您这是?阿玛惹您生气了?”福灵安这会儿还傻傻的问。
下一刻,曦滢的戒尺指向了他:“长进了,瞒着我让你阿玛替你请战是吧?”
“儿子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福灵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连忙解释,“我是怕皇上不准,让您空欢喜一场,才想着等定下来再告诉您…… 额娘,您不想让我去吗?”
曦滢看着儿子那张酷似傅恒的脸庞,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憧憬,心里的怒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渐渐凉了下来,可酸涩却一点点涌了上来。
曦滢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亲生的,这个是亲生的:“福灵安,我是不放心你在没做好准备之前就去,战场不是演武场,” 曦滢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怒气,“额娘知道你有志向,也绝对不会拦着你忠君报国,但你还这么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
傅恒和福灵安这才慌了,手忙脚乱的一个递帕子,一个擦眼泪,被曦滢推开了。
“额娘,我是富察家的儿郎,断没有在阿玛身后坐享其成的道理,但没提前告诉额娘,是儿子错了。”福灵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一般来说,家里是没这么大规矩的,但福灵安知道这回的事情有点大。
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曦滢冷静下来,把戒尺扔开:“罢了,人都是独来独往、独生独死,我不干涉你的青云志,路怎么走,你们自己决定吧,自己别后悔就好了。”
说完,平静的离开了书房。
傅恒和福灵安听了这话,心里非但没轻松,反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们知道,曦滢这话的意思不是原谅,而是他们完蛋了了。
书房里的自鸣钟 “当” 地敲了一下,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像一记重锤,敲在父子俩的心上。
“阿玛,怎么办?”福灵安彷徨失措的看向傅恒,“我从来没见过额娘生这么大气。”
“别说你,你额娘这般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生过这么大气,阿玛我可被你连累惨了,你自己想辙吧。”他也得想想怎么才能平了曦滢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