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
贺凡拒绝了航天城安排的专车，一个人走出了那座戒备森严的地下指挥中心。
夜风带着戈壁滩特有的干燥和凉意，吹在脸上，让他那因为接收了庞大信息流而有些发胀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他抬头，望向那片比城市里清澈百倍的星空，眼神深邃。
第二天一早，他返回了国防大学。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那个“阳谋”，将会由国家机器去执行。
而他则需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积蓄力量。
然而，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两天。
龙校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的龙校长，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带着几分想笑又不敢笑的味道。
“贺凡啊，收拾一下。有人想请你……吃顿便饭。”
贺凡拿着电话，愣了一下。
请自己吃饭？
这……是什么操作？
他脑中瞬间想起之前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话，但嘴上还是沉稳地回答：“是，校长，我随时准备出发。”
“嗯，便饭，便饭而已。”龙校长强调了两遍，“别紧张，就当是去见一位邻家长辈。车，已经在你宿舍楼下等着了。”
挂断电话，贺凡看着自己衣柜里，那几件除了军装就是简单t恤的衣服，第一次感到了一丝“选择困难”。
最终，他还是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熨烫平整的常服。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
司机看到他，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动作标准，眼神锐利。
贺凡知道，这是来自中枢警卫局的顶尖安保人员。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京城的大街上。
但它没有驶向任何公开的政府办公区，而是七拐八拐，驶入了一片绿树成荫，静谧幽深，从地图上看是一片空白的区域。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大院”。
车子在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青砖灰瓦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简单，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他。
正是村爷。
就像一个在自家门口，等着孙子回家的普通爷爷。
“来了？小凡。”老爷爷笑容和蔼可亲。
“爷爷好。”贺凡下车，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哎，说了是便饭嘛。”摆了摆手，亲自走过来，拉住贺凡的手臂，“不兴这个。走，进去说，你王奶奶已经做好饭了。”
贺凡被村爷爷，亲切地拉进了小楼。
屋内的陈设，简单，朴素，甚至有些老旧。
桌椅是用了几十年的老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和饭菜的香气。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力的压迫感。
只有家的温馨。
一个同样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点点面粉。
“这就是小凡吧？快坐快坐，比电视上还精神。”
“王奶奶好。”贺凡连忙问好。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爷爷，奶奶，客人来了？”
贺凡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穿着一身淡青色改良旗袍的年轻女孩，正从二楼缓缓走下。
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眉眼淡得像一幅水墨画。
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气质清冷，飘逸，如同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她就是林可欣。
当她的目光与贺凡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贺凡是因为对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
而林可欣，则是因为，她从这个看似普通的军校生眼中，读到了一丝与她同类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林爷爷笑得像个老狐狸，“这是我那不听话的孙女，林可欣。可欣，这是你应该认识，贺凡。”
“你好。”林可欣对着贺凡，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冷，疏离。
贺凡也点了点头。
“你好。”
他心中却是暗自叫苦。
鸿门宴。
这绝对是史上最硬核的鸿门宴。
饭桌上，气氛异常的“家常”。
不停地给贺凡夹菜，问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凡啊，在学校习不习惯啊？”
“食堂的饭菜，合不合胃口？我听我们家可欣说，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吃火锅？”
“训练累不累啊？”
贺凡，也彻底放开了。
他开启了“接地气”模式，将自己代入到了一个来长辈家做客的普通晚辈角色。
他没有谈任何工作。
而是绘声绘色地，跟两位老人聊起了蜀城的火锅，哪家店的毛肚最新鲜，哪家店的脑花最地道。
甚至，他还一本正经地，吐槽起了国防大学食堂里，那道着名的，黑暗料理——“月饼炒辣椒”。
他讲得风趣幽默，逗得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饭桌上，只有林可欣，安静地吃着饭，很少说话。
她只是，偶尔抬起头，用一种，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文物的，专业的目光，打量着贺凡。
她想从这个谈笑风生的少年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她失望了。
对方的松弛和自然，发自内心。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一个邻家爷爷，唠着家常。
这份心性，让她，暗暗心惊。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氛围中，吃完了。
贺凡以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然而，林爷爷却笑呵呵地放下了筷子。
“正戏”，要开始了。
“小凡啊。”林爷爷“不经意”地说道，“正好，你来了。帮我个忙。”
“我们家可欣，最近在研究一幅古画，遇到点小麻烦，想不通。你脑子活，见识也广，你去帮她参谋参谋？”
来了。
贺凡心中，一声哀叹。
躲是躲不过去了。
他站起身，对着林可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乐意效劳。”
林可欣也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带着他走向了二楼的书房。
贺凡知道，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这个饭局，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这位气质清冷的“国宝守护者”，会给他出什么样的难题才是关键。
他跟在林可欣的身后，走上那古朴的木质楼梯，心中却涌起了一丝，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