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他用铅笔头精心规划的“作战方案”——《三体II:黑暗森林》抄写计划。
目标:全书32万字。
时限:20天。
日均任务:16,000字!
这个数字,如同一座冰冷的钢铁山峰,矗立在他面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日均一万六!这不仅仅是体力的极限挑战,更是意志力的终极熔炉!这比抄写《地球往事》时的日均七千字,翻了一倍有余!
为什么要如此疯狂?如此急迫?
他等不起!他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掌握更大的筹码!必须在《地球往事》可能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甚至在其结果揭晓之前,就将《黑暗森林》这枚威力更甚的“二向箔”,精准地投送到《人民文学》的案头!
他要形成“双星闪耀”之势!用两部跨越时代的杰作,前后夹击,彻底轰开中国文坛那厚重的大门!让编辑们看到,他许愿绝非昙花一现的投机者,而是一个拥有持续产出震撼人心力量的、深不可测的文学矿藏!
这,是战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更是他对自身极限发起的终极挑战!
许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却锐利如刀,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
“来吧!” 他对着虚空,无声地低吼。拿起那支早已吸饱墨水、陪伴他征战过《地球往事》的旧英雄100钢笔。冰冷的金属笔身带来一丝刺痛,却让他精神更加集中。
他翻开新的一沓稿纸。这一次,落笔的感觉与《地球往事》截然不同。《黑暗森林》的开篇,是罗辑那场荒诞不经又充满宿命感的“被选定”仪式。笔尖落下,许愿刻意加快了节奏,字迹比之前更加迅疾、更加有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紧迫感。
“罗辑博士,您被选为面壁者……”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叶文洁临终前那石破天惊的点拨——“宇宙社会学公理”和“猜疑链”、“技术爆炸”概念,被许愿以极其凝练、极具冲击力的语言书写下来。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宇宙深空的冰冷和文明博弈的血腥。他知道,这是《黑暗森林》的理论基石,必须写得精准、有力!
他描绘着罗辑从玩世不恭到被命运推向风口浪尖的转变,刻画着史强那混不吝外表下洞悉人心的智慧,书写着面壁者计划启动后全球的恐慌与博弈。他尤其着力于描绘“破壁人”与面壁者之间那场惊心动魄的、跨越时空的心理暗战!当写到罗辑顿悟“黑暗森林法则”核心,推导出那惊世骇俗的“咒语”时,许愿的笔尖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文明都将很快被消灭!”
“毁灭你,与你有何相干?”
这冷酷到极致、却又逻辑自洽到令人绝望的宇宙图景,被他以更加成熟、更具穿透力的笔触,再次书写在1978年的稿纸上!其震撼力,远超《地球往事》的初次揭示!
然而,日均一万六千字的恐怖强度,很快便显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首先是体力。长时间保持高强度伏案姿势,让他的后背和腰部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酸痛到麻木。手腕和手指关节因为持续的高速书写而肿胀、僵硬,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眼睛干涩发痛,布满血丝,长时间盯着密集的字迹让视线开始模糊。
其次是脑力。《黑暗森林》的情节更加复杂,人物关系更加盘根错节,理论推演更加精妙深邃。他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保证在高速书写中不遗漏关键细节,不出现逻辑错误。这种持续的、高强度的心智消耗,让他感到头晕脑胀,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大脑随时会因过载而宕机。
时间,成了最残酷的监工。
许愿在墙角用木炭画下了二十道刻痕。每完成一天的任务,就划掉一道。这既是进度条,也是催命符。
他制定了近乎严苛的“战时条例”:
分段突击: 将每天的一万六千字分解为四个“四小时战役”,每个战役目标四千字。战役之间强制休息半小时,活动筋骨。
进度,在痛苦中艰难推进。
稿纸一沓沓消耗,字迹从最初的工整有力,逐渐变得有些潦草,那是速度和疲惫双重作用下的痕迹。墨水瓶又空了一个。
墙上的刻痕,一道,两道,三道……缓慢而坚定地增加着。
第七天傍晚。
许愿终于划掉了第七道刻痕。他放下笔,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无法完全伸直,僵硬地蜷曲着。他试图活动手腕,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视线模糊不清,眼前飞舞着无数黑点。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眩晕。
他挣扎着站起来,想活动一下冻僵的身体。刚走到仓库中央,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袭来!眼前瞬间漆黑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砰!”
沉重的闷响!
许愿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额头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瞬间鲜血直流!
剧痛和冰冷让他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他趴在地上,额头温热的鲜血流进眼睛,带来一片猩红。浑身如同散了架,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刺骨的寒意从地面渗透进骨髓。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完了吗?……坚持不住了吗?”
“32万字……20天……怎么可能……”
“工分……邹林……饿死……”
消极的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噬咬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额头的剧痛和鲜血的腥味,反而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剧烈的痛楚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求生的本能和那股深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屈野性,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不——!”
一声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撑住地面,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尘土中。
“不能倒!不能在这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