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音搀扶着锦娘妈妈,脚步急促却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雅韵坊赶。锦娘妈妈每挪动一步,肩膀的伤口便牵扯出一阵剧痛,她牙关紧咬着隐忍,额角的冷汗却顺着鬓角滑落。柳诗音看在眼里,急得心头如火烧,却只能刻意放缓步伐,手臂微微用力托住她的身体,生怕稍不留意就加剧了伤势。
终于望见雅韵坊熟悉的朱漆大门,柳诗音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人护进门内。坊内的喧哗瞬间静了半秒,正在庭院里练琴的、廊下绣花的姐妹们闻声抬头,当看清锦娘妈妈染血的衣衫和苍白的脸色时,惊呼声立刻此起彼伏。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性子最急的乐瑶丢下手中的绣绷,眼眶“唰”地红了,几步冲到跟前想查看伤势,又怕碰疼了人,手在半空停了半天,满眼都是无措的担忧。
“都愣着干什么!”云影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对身旁的小丫鬟吩咐,“快去烧热水,要滚烫的!再把药房里备用的金疮药、止血散全拿来,动作快点!”小丫鬟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连声道“是”,转身就往后院跑,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里敲出慌张的节奏。
静姝也快步上前,扶住锦娘妈妈另一侧手臂,声音轻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妈妈,您忍一忍,咱们先回房躺好。”她和柳诗音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护着锦娘妈妈往内室挪,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一进房间,锦娘妈妈便再也撑不住,虚弱地靠倒在床榻上。她脸色白得像上好的宣纸,嘴唇泛着青紫色,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绯颜端来温水浸湿棉布,静姝打开药盒取出药膏,两人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棉签触到皮肉时,锦娘妈妈身体微微一颤,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却硬是没哼出一声。
柳诗音站在床边,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护我,妈妈也不会受伤。要是我会武功,要是我能机灵点……”
“傻孩子。”锦娘妈妈艰难地抬手,枯瘦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微弱却温和,“生死有命,哪能怪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妈妈这点伤算什么。”
绯颜一边往床头垫软枕,一边红着眼眶安慰:“妈妈您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咱们雅韵坊这么多人呢,肯定能让您快点好起来。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正说着,去请大夫的云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老郎中须发皆白,却脚步稳健,一进门就直奔床前,放下药箱便仔细查看伤口。他先是轻轻拨开染血的衣衫,眉头随着伤口的深浅微微蹙起,又伸手搭住锦娘妈妈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才缓缓松了口气:“万幸,箭矢没伤着筋骨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我开几副补血养气的方子,按时煎服,再用上止血生肌的药膏,静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切记伤口不可沾水,饮食也得清淡些。”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一半。乐瑶一把抓过药方,急声道:“我这就去药铺抓药!”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静姝端来一杯温水,用小银勺轻轻喂到锦娘妈妈唇边:“妈妈,喝点水润润喉。”锦娘妈妈小口抿了几口,干裂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
柳诗音在床边坐下,紧紧握住锦娘妈妈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去。看着姐妹们忙碌的身影——绯颜在收拾药箱,云影在打扫地上的血迹,小丫鬟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雅韵坊,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风月场,而是她们这些女子相依为命的避风港。
可她心里仍牵挂着另一人,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轻声呢喃:“钟离将军……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锦娘妈妈看出她的心思,用尽力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钟离将军武艺高强,又有北辰殿下照料,定会平安无事的。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柳诗音点点头,将担忧压在心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照在锦娘妈妈苍白却安详的脸上,也照亮了姐妹们忙碌的身影。雅韵坊内,没有刀剑相向,只有细碎的脚步声、低柔的话语和淡淡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