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海螺号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撤退或调整的号令,而是裹挟无尽杀意的临战号令!
随着海螺号声,庞大的清军阵营开始缓缓转动变化。
原本分散护卫侧翼和辎重的各色旗帜,以及两红旗、两蓝旗的主力,开始向着豪格正蓝旗所在的南面军阵汇聚。
烟尘大作,滚进如洪。
一支支骑兵部队,一列列步兵方阵,如同溪流汇入大江,在豪格的将旗周围不断凝聚、膨胀。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温店村以北的旷野上快速集结,矛头直指南方五里外,那支同样严阵以待的玄甲军团。
大战,一触即发!
……
两刻后,乐陵城下。
多尔衮的中军大旗。
刚刚渡河信使带来杜度回信,被多尔衮随手递给了身旁的阿巴泰,他自己则负手立于地图前,眉头紧锁。
帐内除了阿巴泰,还有乌真超哈固山额真马光远,以及几位重要的蒙古部落首领。
“杜度和济尔哈朗……”
多尔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们决定回头,先吃掉南边那条紧咬不放的疯狗。”
话音刚落,几位蒙古将领顿时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早就该如此!”
“大清勇士野战无敌,何须畏首畏尾!”
“四五万精锐,回头一击,定能将那不知死活的南蛮子碾碎!”
在他们看来,清军左路有兵马四五万,而明军仅仅万余而已,这本就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以绝对优势兵力击溃一支孤军深入的明军,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之前的避战反而显得太过持稳和憋屈了,只是他们这些蒙八旗憋着不敢说。
然而,阿巴泰和马光远却沉默着,没有附和。
阿巴泰快速扫了一眼信笺,脸色更加沉郁。
他和多尔衮,作为少数核心人物都清楚,事情远没有蒙古人想的那么简单。大清大清高层面对那凯旋军,可谓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满洲八旗看似战无不胜,但根基实在太薄,人丁更是稀少,全族能拉出来成兵的男丁,不算老幼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万之数,每一个披甲人都是宝贵的财富,且短时间不可再生。
正因如此,皇太极对八旗的损失异常敏感。
上一次杨古利、硕托、都类等人战败,折损了满八旗三千多精锐。结果呢?他们本人处罚过后基本彻底边缘化,这就是前车之鉴!
这也是为什么出征前,皇上千叮万嘱,一定要两路合军,以数倍之势对付这支特殊的明军,就是想求个万无一失,避免单路再度出现意外损失。
杜度和济尔哈朗如今做出这个决定,是迫于形势,但也是一场豪赌。
一旦他们单独与凯旋军决战,即便是最后胜了,只要损失过大,回去也难逃皇太极的雷霆之怒。
若是败了……那后果对于大清而言,简直不堪设想。
这个决断的重量,足以压垮一个贝勒的前程甚至性命。
多尔衮长叹一口气,与阿巴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这决定大概率是杜度下的,济尔哈朗或许是被说服或许是被形势所迫。无论如何,这口锅,右路军是背定了。
但是此事事关大清国运,事关数万八旗子弟的生死,他们左路军能坐视不管吗?
不能!
多尔衮收敛心神,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敲了敲地图上马颊河沿线:“杜度信中也说了,要我们左路军务必突破明军防线,南下策应,与他们形成夹击之势,共灭此股南蛮子!”
“我已经派了多股人探查河道东西中段,马颊河河口区域冰厚约三寸(10厘米左右),最厚处也不过四寸,断面冰层厚度仅一寸余,且踏上时冰层频繁发出“咔嚓”声,存在断裂风险。”
群将面色沉重,此地都是沙场老将,又是久在辽东,他们都知道军队步兵、骑兵、辎重车过河需冰层厚度至少十寸以上,否则多为易碎的“酥冰”,无法供大股人马直接冰面通行。
多尔衮指向地图:“所以必须通过亲路桥过河,但马颊河上中下三处关键通道善人桥、杨桥、东边几处木桥,皆被明军牢牢控制,所以我们必须打过去!”
阿巴泰刚才一直在研究地图,之前数次试探性的进攻也是他指挥的。
他立刻接口:“我仔细看过了,这四十里内,能供大军通过的,确实只有这三处,除此之外便是一两处极窄木桥,如果能搭设浮桥就能大股通过。
而东边靠近庆云县的木桥,守桥军队是宣府杨国柱和山西虎大威的兵,兵力最弱,但那桥是木制的,两部明军正在毁木桥,我们就算抢下来了,大队人马和辎重也难以快速通过,所以即便攻下,意义也不大,得不偿失。”
他的手指移向中段和西段:“剩下的,就是明国总督孙传庭亲守的善人桥,以及凯旋军归义营部驻守的铁营村杨桥。这两处都是坚固石桥,明军难以毁坏,桥路宽大,可供大军通行。”
“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明人狡诈,他们并未在河北岸列阵,而是死死堵在南岸桥头!在桥上构置了诸多障碍物,我军根本无法展开兵力,只能添油般一波波冲过去,此举正中明军下怀!特别是杨桥凯旋军部火器犀利,据桥而守,我们伤亡会非常大!”
帐内诸将,包括那些刚才还叫嚷着硬冲的蒙古首领,此刻都安静下来,面色严峻。
他们都明白“无法展开兵力”意味着什么,那将是拿麾下勇士的性命去填明军的炮口。
多尔衮眼神冰冷,沉默很久,叹息道:“没有取巧的办法了!既然无法展开兵力,无法择一而破,那就两处一起攻!”
“除此之外,还需沿河寻觅是否有可趁之隙,若是有无人把守的窄木桥可供加固浮桥,亦是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