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李豫的“意识体”竟像被无形锁链捆在枯槁老者身侧,现实中那令人窒息的濒死寒意此刻化作无数冰针,顺着神经突触钻进骨髓;腐朽的腥甜腐臭如跗骨之蛆黏在鼻腔,连呼吸都带着烂泥的腥气;伤口处那片空洞黑暗更是化作实质的泥沼,正顺着血管疯狂吮吸他的生机——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着溃烂,每一缕意识都在绝望中沉沦,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边腐朽彻底吞噬!
真实与幻境的界限早已被碾碎成齑粉!现实中伤口的剧痛骤然放大十倍,李豫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血液正从毛孔里渗出,化作红色的雾气飘向光河。四肢百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连指尖都在发颤,力量正以可见的速度从细胞里流失,快得如同沙漏里的细沙——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死亡”的重量,正压得他连意识都在变形。
幻境中的污秽光河突然加速翻涌,河面下的黑暗阴影扭动得更加疯狂,无数细长的黑影从河底伸出,像水草般缠住他的脚踝、手臂,甚至顺着脖颈往喉咙里钻。那拉扯力比空间裂缝的切割更狠戾,冻得他连意识都在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成无数碎片沉入河底。而河对岸,那个与枯槁老者一模一样的幻影,正缓缓转过头来。
那张干裂的嘴唇咧开时,皮肤甚至发出“咔嚓”的脆响,那道弧线扭曲得如同被强行拧弯的铁丝,透着对生命本身的极致嘲讽——这根本不是微笑,是死神用骨头刻出的死亡预告。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无数虫子在里面爬动,李豫的意识核心突然剧痛起来:它要发动最后一击了!那支足以碾碎灵魂的“意念之矛”,正对准他的眉心凝聚!
物理的枷锁尚未松动,精神的绞索已勒到最紧。这是真正的绝杀——连逃进死亡的资格,枯槁老者都不愿给他。
现实空间里,血腥味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真正的枯槁老者似乎“听”到了幻境中李豫意识的濒死哀鸣,它那只一直紧绷的手臂竟微微垂落半分,像是绷紧的琴弦骤然松了一丝,却透着一种稚童捏碎蚂蚁时的残忍得意。嘴角那道僵硬的弧度又扯宽了些,枯皮堆叠间露出灰败的牙床,活像个刚学会用巫术虐杀生灵的蠢货,正对着自己的“杰作”发出无声的狞笑。
冰冷的漠视与嘲讽在它脸上冻成了面具,连皱纹里都藏着刺骨的傲慢。那对没有瞳孔的眼窝深处,竟有两点幽光缓缓转动,像是将星辰碾碎了揉进去的傲慢,又混着看死物般的冰冷——在它眼里,李豫早已不是对手,只是块等着被指尖戳碎的烂肉。
它那只完好的手臂缓缓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弯曲着,关节处发出“咔咔”的轻响。指尖萦绕着一圈圈透明波纹,细得像蛛丝,却让周围的空间都泛起涟漪,仿佛空气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这根指尖悬在半空时,连光线都在微微扭曲,然后——不偏不倚,对准了李豫浸在血泊里的额心。
缓慢地,极其沉稳地靠近。
一寸,又一寸。指尖带起的寒风刮得李豫额前的碎发微微颤动,而他跪在血泊里,身体像被无形的铁钳锁死,意识早已沉入幻境泥沼,对这致命的靠近毫无察觉。枯槁老者的动作里没有丝毫急切,只有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不是在杀人,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摧毁的艺术品。
指尖距眉心只剩半寸——
骤然!
极其细微的停顿。
枯槁老者的动作僵住了。
它巨大头颅的侧面,李豫紧贴地面的左耳垂下方,一片模糊的血肉伤疤之间,有粒比粟米还小的焦黑凸起物,突然亮起一点暗红。
那不是光,是温度。
像烧红的铁屑掉进了血里,那点暗红只持续了一瞬便熄灭,却有股焦糊中混着草纸燃烧的怪味飘了出来。那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劣质、廉价,却带着一种……极其遥远的熟悉感。
这异样太微弱了,连空间都未曾撼动分毫。枯槁老者的指尖依旧悬在半空,空洞的眼窝里,那两点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像是在疑惑为何猎物的“味道”突然变了。
但它不知道——
那粒藏在血痂褶皱里的焦黑疙瘩,正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撬动着即将闭合的死亡之门。
被锁死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沉沦的意识泥沼里,李豫的意识核心正被幻境老者的“意念之矛”锁定,死亡的阴影如同潮水般淹没最后一寸光明。可就在这时——
轰!!!
沉寂的记忆硬核,突然被那股焦糊味炸开了一条裂缝!
画面不是温柔的回忆,不是激昂的誓言,更不是临死前的不屈。
是屈辱。
是狼狈。
是彻头彻尾的、刻进骨子里的失败!
昏暗的地下集市,污水在脚边汇成小沟,泛着绿霉的泡沫顺着石板缝往下淌。廉价霓虹灯的光透过油腻的玻璃,在墙上投下斑驳的色块,红的、黄的、绿的,混着烂菜叶和劣质香水的臭味,构成了李豫年少时最熟悉的“风景”。
“小子!十张!算你便宜!”
一个满脸油污的秃顶商贩攥着他的手腕,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嘴里镶的劣质金牙在阴影里闪着光。唾沫星子喷了李豫满脸,混着廉价酒精的酸臭味:“你这点灵力连只蚂蚁都杀不死!测灵仪上连红光都不亮,下次异虫喷口毒液,你就得像块烂肉一样泡在污水里!”
李豫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那符纸糙得像砂纸,边缘还卷着毛边,劣质墨汁的臭味直往脑子里钻。他咬着牙想抽回手,却被商贩死死按住:“拿着!不然明天你尸体都没人收!”
“我没钱。”少年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灵力几乎为零的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胃里饿得发疼。
“没钱?”商贩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塞进他手里,“十张劣品‘净尘符’,一张换你一天命!下次清理异虫时,记得把虫子尸体拖回来给我,抵符钱!”
李豫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冷,因为饿。他看着手里那叠歪歪扭扭画着符文的符纸,连颜料都涂不均匀,边角还沾着疑似鼻涕的东西。这就是他当时能拥有的“防身武器”——连最低等的学徒都不屑用的垃圾。
后来……后来是在堆满废弃零件的巷子里。
三只毒刺异虫从墙缝里窜出来,最前面那只翅膀振动得像破风扇,毒针闪着绿光刺向他喉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甩出那张符篆——
“嗤”的一声。
符纸在空中打着旋儿掉在地上,连半点火星都没冒出来。
毒针擦着他的耳朵扎进墙里,留下个冒烟的小洞。而他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后背撞在生锈的铁皮桶上,发出“哐当”的巨响。那只异虫转过头,毒针再次亮起绿光,而他手里,只剩下九张连火都点不着的劣质符篆……
那是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
一张连火都点不着的符篆。
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可现在——
幻境泥沼里,李豫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颤。
那粒藏在耳后血痂里的焦黑疙瘩,不就是当年那张连火都点不着的劣质符篆残渣吗?!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