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控制室门口那道微弱的光线,手指还搭在对讲器上。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密,不再是零星的试探,而是成队列的推进。他抬起手,掌心朝外,示意来人停下。
对面的灯光晃了两下,接着传来一声简短的口令:“特勤三组,现场接管。”
林远没动,直到对方靠近,看清战术背心上的标识。他从内袋掏出律师证,递过去。“b3控制室由我们守住,里面两人已无行动能力,未携带武器。”
警官翻看证件,又看了眼陈默靠坐的位置。“你是林远?”
“是。”
“老陈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说里面有情况。”警官收起证件,“现在交给我们。”
林远点头,但没有立刻后退。他回头看了一眼控制室。那个抱着照片的男人仍坐在墙边,头低着,手还贴在胸口。另一人靠着操作台,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数据清了。”林远说,“所有服务器记录覆盖完成,备份销毁。原始文件我们带出来一份,现在在我包里。”
警官抬手示意身后的队员进去搜查。两名穿防护服的人快步进入,一人检查设备状态,另一人靠近那两个高层,蹲下查看情况。
“他们还能说话吗?”警官问。
“能。”林远说,“但他们不会承认什么。系统没了,他们也就停了。”
警官没再问,转头下令:“封锁主控区,所有人不得擅自操作设备。通知技术组上来做现场取证。”
林远站在原地没走。他对讲器还在响,老陈的声音传出来:“c2货梯通道清空了,绊线拆完,没人逃出去。”
“收到。”林远回了一句,把对讲器别回腰间。
警官看了他一眼:“你们可以撤离了。”
“还有事没做完。”林远说,“地下配电房后面有条检修道,通向西侧出口。刚才有人往那边去了,西装,中等身材,可能是副手级别。”
“你确定?”
“老陈亲眼看到的影子,时间对得上。”
警官对着无线电说了几句,马上调出两人小队,按林远指的方向去排查。他回头时,发现林远还站着。
“你不想走?”
“陈默不能动。”林远指着墙边的人,“他左臂受伤,流血不止,但他是恒正所前助理律师,签过三次违法征收案的法律意见书。他知道哪些文件有用,哪些是障眼法。”
警官走近陈默,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得送医。”
“等交接完。”陈默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可以坐着说。东西在哪,怎么查,我都清楚。现在走,证据可能被漏掉。”
警官沉默几秒,回头对一名记录员说:“给他做个临时笔录,先记重点区域存放位置。”
记录员拿出平板开始询问,陈默靠在墙上,慢慢说出几个编号房间和加密柜的开启方式。林远站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补充一句细节。
老陈从通风井方向走回来,工装裤上沾了灰。他走到林远身边,低声说:“人都堵住了,没跑成一个。那边通道窄,红外报警响了,他们刚爬一半就被按住了。”
林远嗯了一声,没多问。
控制室里,警察正在拍照取证。那张照片还贴在那人胸前,没人去拿。设备全部断电,屏幕黑着,键盘盖上了保护膜。
“你们做得够多了。”警官走到林远面前,“接下来交给我们。”
“我知道。”林远说,“但我得确认一件事——那些纸质材料,尤其是资金流向图,必须单独封存。它们被涂改过,但底纹有原始签名痕迹。如果和其他文件混在一起,容易被当成无效证据。”
警官记下这句话,转头交代技术组特别标注。
林远这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对讲器的压痕,指甲缝里有些灰尘。背包一直没卸,存储卡贴在胸口,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它的形状。
“你累了吧。”老陈忽然说。
林远摇头。“还没完。”
话音刚落,对讲器又响了。是技术组的人:“b2东侧发现隐藏档案柜,需要授权开启。门上有双密码锁,标签写着‘征收案终审备档’。”
警官看向林远。
“让我去看看。”林远说。
“你现在是非执法身份。”
“但我知道密码。”林远说,“郑世坤办公室的保险箱用的是生日加律协编号,这个锁的设置方式和那个一样。我可以试。”
警官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
一行人往b2走。楼梯狭窄,两边都是水泥墙。陈默被人扶着跟在后面,手臂重新包扎过,脸色发白。
到了东侧走廊尽头,一个嵌入墙内的金属柜摆在角落,表面刷了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锁口旁边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编号和日期。
林远蹲下来看锁。左侧是六位数字,右侧是四位。
他输入一组数:——郑世坤出生年月。
左侧绿灯亮了。
再输四位:2468,恒正所成立年份后两位加协会序列。
咔的一声,锁开了。
柜门拉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份文件夹,封面印着“城市更新项目合规审查报告”。
林远抽出最上面一本,翻开第一页。审批签字栏里,赫然有三个熟悉的名字:郑世坤、周正言、还有一个早已退休的司法局干部。
他把文件递给警官。“这就是他们用来掩盖违规征收的‘合法依据’。每一份都盖了章,看起来没问题。但实际上,审批流程全是倒签的。”
警官迅速下令封存全部资料。
林远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他回头看了一眼陈默,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回到b3,控制室已经被完全接管。警察在登记物品清单,两名心理干预人员正在和那两个高层交谈。其中一人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内容被记录员记了下来。
林远站在走廊中间,感觉身体有点沉。这场行动从晚上八点开始,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他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老陈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喝点。”
林远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水有点凉,顺着喉咙下去,让他打了个激灵。
“你还记得我爸当年说过的话吗?”林远突然问。
“哪句?”
“忍住比打赢更重要。”
老陈没说话。
“我现在明白了。”林远低声说,“他不是怕输,他是知道,有些事就算赢了,代价也太大。可今天不一样。我们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让这套东西不能再继续。”
老陈看着他,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电梯启动的声音,应该是后勤组下来运物资。一名警察走过来,对林远说:“你可以走了,现场不需要你了。”
林远没动。
“陈默呢?”
“暂时留下,配合初步问询。等医院车来了就送走。”
林远看向墙边。陈默坐在折叠椅上,正对着记录员说话,嘴唇干裂,但语气平稳。
他转身对警官说:“等他离开,我再走。”
警官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走廊里的灯换了新的,照得更亮。有人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纸和杂物,把散落的文件装进证物袋。
林远靠在墙上,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看见老陈正盯着监控屏幕。画面切换到地下通道,几个穿西装的人被押着走出来,双手反铐。
其中一个抬起头,正好面对摄像头。
林远认出来了。
是郑世坤的副手。
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小U盘,被警察当场缴获。
林远站直了身体。
老陈按下对讲器:“发现新证据,移交技术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