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你的…身世…并非…并非你所知…那般……”
黄父这句遗言,像一柄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李云金的脑海。他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茫然在胸腔里翻涌。并非他所知那般?那自己十八年来,坚信的身世,父母早逝、乡野长大的平淡过往,难道全是虚假的泡影?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玉佩时的眼神,此刻都在脑海里,变得扭曲而可疑,仿佛藏着无数,未被揭开的谜团。
他死死盯着黄父圆睁的双眼,那里面早已没了神采,却像凝固着,无数未尽的话语,死死攥着他的心神。他甚至暂时忘了,眼前的悲剧,忘了身边痛哭的黄小凤,满脑子都是那句颠覆性的遗言,恨不得立刻,将黄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追问出所有真相。
一旁的黄小凤,也被父亲这最后的话,惊得忘了哭泣,泪水挂在脸颊上,迟迟没有落下。她看着李云金,骤然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眼中的失魂落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李云金的身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父亲临终前反复提及,甚至不惜耗尽,最后的力气也要点明,这背后定然牵扯着,天大的事。
就在这时,黄父原本僵直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动,嘶哑又刺耳。那声音里满是不甘,仿佛还有,最后一丝残念未散,仍在与,迅速吞噬生命的死亡,做着最后的搏斗。
他的嘴唇,艰难地嚅动起来,动作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微弱到极致的气音,从嘴角逸出,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中。
李云金猛地回过神,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像是要撞破胸膛。他扑到黄父身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对方唇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音节,这或许是,黄父能留下的,最后线索,绝不能放过!
黄小凤也紧张地捂住了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父亲微动的嘴唇,连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
“……小…心……”
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寒意,艰难地从黄父喉咙里挤了出来。那声音太轻了,若不是李云金贴得极近,几乎会被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掩盖。
小心?李云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小心什么?是小心刺杀父亲的刺客?还是小心与“守火人”、玉佩相关的危险?亦或是……小心他身边的人?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炸开,让他急得几乎要嘶吼出来。
黄父的眼珠,似乎向上翻动了一下,眼白露出大半,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仿佛都凝聚在了,最后两个字上。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像是在积蓄,这具躯壳里最后的能量,随后,两个更加破碎、几乎扭曲变形的气音,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身………”
第二个字,只发出了半个音节,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在喉咙里。紧接着,那令人心悸的“嗬嗬”声骤然停止,书房里瞬间陷入死寂。
黄父嚅动的嘴唇彻底僵住,嘴角最后的那点气音,也消散在空气中。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脖颈垂落,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所有的挣扎、所有未说出口的真相、所有对女儿的牵挂,与对李云金的警告,都随着最后一丝气息的断绝,彻底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与寂静。
残烛依旧在燃烧,火苗摇曳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烛油的气息,压抑得让人窒息。那句残缺的警告,“小心…身……”,像一道冰冷的咒语,在死寂的书房里,反复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未知,沉甸甸地压在,李云金和黄小凤的心头。
是“小心身边人”?还是“小心身世背后的危险”?没人能给出答案。只留下这半截遗言,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云金的心里,提醒着他,前路遍布荆棘,而那被掩盖的身世真相,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