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烨尘离了家,并未在村中停留,而是径直去了邻镇。他心中清楚,此事关系重大,村中匠人多口杂,极易走漏风声。他需要找的,是绝对可靠、手艺精湛且口风严实之人。
他想到了一个人——周木匠。此人曾是军中负责修缮器械的老匠户,因伤退役后在家乡开了间木匠铺,手艺没得说,更重要的是,深知军中规矩,懂得严守秘密。冷烨尘当年还曾在他手下待过一段时日,对其人品和能力都极为了解。
来到周木匠那间并不起眼的铺子前,里面传来规律的刨木声。冷烨尘推门而入,正在埋头干活的老者抬起头,看到是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放下工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恭敬却不卑微地行礼:“将军?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何要紧事?”
冷烨尘环顾四周,铺子里没有旁人。他反手关上店门,从怀中取出那卷被小心保护的图纸,在周木匠面前缓缓展开。
“周老,请看此物。”
周木匠疑惑地凑上前,起初目光只是随意扫过,但当他看清图纸上那精密的结构、清晰的标注,尤其是那齿轮传动和滚筒设计时,他的眼神瞬间变了,如同老饕见到了绝世美味,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这是……”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想要触摸图纸,又怕弄脏了,悬在半空,声音带着颤抖,“妙啊!这传动……这滚筒的齿排布……巧夺天工!将军,此乃何物?作何用途?”
“一种新式打谷农具。”冷烨尘言简意赅,目光紧盯着周木匠,“周老,可能依图制作?”
“能!定然能!”周木匠激动得满脸通红,拍着胸脯,“只要有图,小老儿就是不吃不睡,也定给将军做出来!只是……这有些铁件,需得找信得过的铁匠配合……”
“铁件之事,我来解决。”冷烨尘沉声道,“周老,此事需绝对隐秘。你即刻收拾必要工具,随我回村,在我家后院开工。对外,只称是替我打造几件寻常家用物事,任何人问起,不得透露半分,包括此物形态、用途。”
周木匠是军中老人,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肃,抱拳道:“将军放心!小老儿晓得轻重!绝不让第三人知晓!”
当日,周木匠便带着一应核心工具,跟着冷烨尘回到了冷家小院。冷烨尘直接将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旧柴房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工坊。他又亲自去了一趟镇上,通过昔日袍泽的关系,找了一个嘴严手艺好的老铁匠,定制了图纸上所需的齿轮、轴承等关键铁件,并要求直接送到冷家,由他亲自接收。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接下来的几日,冷家后院那间柴房里,终日传出断断续续的锯木、刨削和轻微的敲打声。周木匠几乎是足不出户,吃喝都由凌初瑶亲自送去。冷烨尘则以“伤后需静养”为由,大部分时间也留在后院,名义上是监工,实则是与周木匠一同研究图纸,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精准还原,偶尔凌初瑶也会过来,以“好奇”或“送水”为由,看似随意地指点一两句关键处,每每都让周木匠茅塞顿开,对这位将军夫人惊为天人。
“夫人大才!此处榫卯如此改动,果然更加牢固省料!”
“这风扇叶片的倾斜角度,经夫人一提点,风力果真强了许多!”
周木匠的惊叹并非虚言。凌初瑶的“指点”总是恰到好处,直击要害,让制作过程少走了许多弯路。
然而,后院持续的动静,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尤其是就住在隔壁的二房王氏。
“哎,你听见没?老二家后院叮叮当当的,响了好几天了。”王氏扒着两家之间的矮墙,伸着脖子努力张望,可惜柴房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到。她扯着嗓子,故意朝正在院里晾衣服的周桂香喊道:“大嫂,你知道老二家在鼓捣啥宝贝呢?神神秘秘的。”
周桂香是个老实人,闻言摇了摇头,小声道:“二弟只说请了匠人做几件家什,具体啥样,俺也没见着。”
“做家什?”王氏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信,“啥家什需要关起门来做?我看呐,指不定是得了什么好处,藏着掖着,怕我们知道了眼红呢!”
她的声音不小,清晰地传到了后院。正在打磨齿轮的周木匠动作一顿,看向冷烨尘。冷烨尘面色不变,只低声道:“不必理会,加紧进度。”
凌初瑶正好端着茶水过来,听到王氏的话,眼神微冷,却并未出声,只是将茶水放下,对周木匠温声道:“周师傅辛苦,喝口茶歇歇。不过是做些堆放杂物的木架箱子,倒也惹人惦记了。”
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墙那边的王氏隐约听到,既解释了动静来源,又暗讽了王氏的多事。
王氏在墙那边噎了一下,悻悻地啐了一口,没趣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