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双林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部带来绝望讯息的手机时,那冰冷的屏幕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他特意为家人设置的、舒缓的古典音乐铃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光亮,在这死寂而悲伤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李双林如同受惊般缩回手,心脏条件反射地猛地一跳。他定睛看去,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不是苏芸,也不是任何一个他此刻不想接听的号码,而是——
“爸”。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阴霾。
父亲?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听说了什么吗?是来责备他的无能?还是……?
李双林的心瞬间被复杂的情绪填满,有愧疚,有委屈,也有一种仿佛找到依靠的脆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哽咽的喉咙,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鼻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钟,似乎是在分辨他的状态。然后,父亲那熟悉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朴实和沉稳,没有想象中的质问和责备,只有一如既往的温和:
“双林啊,睡下了没?”
就这么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家常问候,却让李双林刚刚止住的泪水差点再次决堤。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喉头的哽咽:“没……还没呢。爸,您和我妈还没睡?这么晚打电话,有啥事?”
“没啥事,就是……就是你妈这两天眼皮老跳,心里不踏实,非让我打个电话问问你。”父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听说……听说基层事情杂,人际关系也复杂……”
李双林的心揪紧了。父母果然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虽然他们远在偏僻的老家,但信息总会通过各种渠道流传过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顺利?那是撒谎。说不顺利?又怕年迈的父母担心。
他的沉默,似乎印证了父亲的猜测。
电话那头,父亲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透过电波传来,沉重地压在李双林的心上。
“双林啊,”父亲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爸是个粗人,没念过多少书,大道理不懂。但爸知道,我儿子不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你从小就要强,正直,心里装着事儿,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肯亏了别人。”
李双林的鼻子一酸,眼前再次模糊。
“咱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行的端做得正,走到哪儿腰杆子都挺得直!”父亲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组织上总会查清楚的!”
“爸……”李双林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哽咽。
“儿子,”父亲打断了他,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处,不管你做了啥决定,爸就一句话——”
他顿了顿,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话筒传来:
“儿子,爸信你!”
“轰!”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如同五道惊雷,狠狠劈在李双林的心头!又像是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压抑的委屈!
爸信你!
在这个世界上,在他众叛亲离、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在他连最亲密的妻子都递来离婚协议的时候,远在老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斩钉截铁地对他说——“爸信你”!
这比任何安慰和鼓励都更有力量!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和痛苦的泪水,而是温暖、感动和重新燃起的斗志的泪水!
“爸……谢谢……谢谢您!”李双林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傻孩子,跟爸还客气啥。”父亲的声音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家里你不用操心,我和你妈都好着呢。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睡睡,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还有爸给你顶着!”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蕴含着如山般的父爱和支撑。
“嗯!我知道!爸,您和我妈也保重身体!”李双林用力点头,尽管父亲看不到。
又简单聊了几句家常,父亲便挂了电话,似乎生怕打扰他休息,也怕说多了让他更难受。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李双林久久没有放下手机。他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任由温热的泪水肆意流淌。
父亲的话,像一盏明灯,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和黑暗;像一座靠山,给了他继续前行的无尽勇气。
苏芸的离婚协议?王猛的污蔑打压?同事的孤立排挤?
去他妈的!
他李双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还有相信他的父母,还有他必须坚守的正义和良知!
他弯腰捡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草案,眼神不再痛苦和彷徨,而是变得无比冰冷和坚定。
他直接退出了短信界面,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这份协议,他会记住,但绝不会让它击垮自己!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那个记录着无数线索的笔记本。眼神锐利,思路清晰。
他要将所有的线索,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梳理和分析!
他要从那纷繁复杂的乱麻中,找出最关键的那根线头,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