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板磨了一会牙,“骗倒不至于,不过大约花了冤枉钱。”程老板望望天,可恶的李管家。
老实人骗人真是防不胜防。
“算了,这东西回京卖五两一个。”
“啊?”
“啊什么啊,没有这信心我会买吗?”
“会不会太黑心?”
“怎么能算黑心呢,明年有没有还不知道呢!没听说吗,他们靠天吃饭。”程老板叽叽歪歪。
不过第二日他就不叽歪了,因为听说后来去的几家都只买到了二十坛,价格一两五钱,正高兴呢,有人来插刀了。
“程兄,他们果然是骗子,昨天不是说要留着自家吃吗?”小年轻到底不服气。
程老板摸摸哽住的心口,不气,不气。
后来这二百两银子直接入了荔园的帐,周娇娇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回家过年了。
“红烛要往哪里去?”温润的声音打乱了周娇娇上车的节奏,险些跌下车来。
循声望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车夫从车辕上跳下,从车厢后边抱下——一辆轮椅。
周娇娇不自觉握紧了手,驴车车把式没好气的问:“还走不走?”
老李很有眼色的给了车把式十文钱,让人把装好的车又卸了下来,看情形主子八成是走不了了。
周娇娇目不转睛的望着那马车。
一只指节分明,手背透着几分青白的手从内伸出来推开车门,高大的车夫上身探进车内,不多时抱出一个男子。
周娇娇的心忽然抽了抽,接下来是密密麻麻的痛。
这人怎么弄成这样了?
车夫推着人来到近前,那人笑道:“怎么?怪我来的不是时候?”
“得了信便想来了,只是羁绊太多才得以脱身,红烛原谅则个。”
周娇娇张了张嘴,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晚来半个时辰我就出城了,粗茶一碗要不要喝?”
说完便带头进了院子,只是过门槛的时候,看了等在一旁的二柱子一眼。
二柱子很有眼色的要搬时,那车夫已经连椅子带人抱起来进了院子。
进院子后男子毫不遮掩的四处打量,不停的啧啧啧。
“这是红烛你的庄子吗?红烛这品味不大行啊,该好好规划才是。红烛住在哪一间?”
“快闭嘴吧。”周娇娇觉得自己刚刚的伤心实属多余。
“啧,你我好歹共患难过,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居然还换不来你的好脸色,真是无情啊。”
周娇娇木着一张脸,冲茶,洗茶具,忙叨的不行。
“把身体搞成这样,还折腾个什么劲!”周娇娇把茶推给他。
“不折腾岂不是对不起遭过的罪。”那人撇嘴。
“陈二,人生就几十年啊,该享受享受。”周娇娇理解不了他那些恩怨情仇。
陈奕映的祖上就是做生意的,到他父亲这一代据他说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为了重振家门他祖父给定了门亲事,同样是做生意的,陈奕映的娘便带着大笔的嫁妆进了陈家。
可这陈父大约叫陈世美,早与自己的表妹暗通款曲还生下了长子,为掩人耳目这娘俩被放在南方的庄子里,直到陈二出生后,陈父才告知此事,从此夫妻反目,陈奕映三岁时陈母更是和离归家,陈家从此退出富豪行列。
陈父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娶了表妹为妻,可无论如何他陈奕映占住了嫡子之位。
可怜陈二自幼得不到父母关爱,却占了要命的名额,活得很是有几分艰难。
好在陈母虽然再嫁,倒也没完全不管这个儿子,给他身边留了得用的人外,还告诉陈父,若这孩子活不到成年就让他全家陪葬。
周娇娇和陈二混熟后才知道他外祖家竟然是做海外生意呢,这时她才豁然开朗,怪不得陈母这么有底气,那可是没权没钱都做不成的行业啊。
要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碰到一处的,说来也有点意思。
周娇娇十四岁时下定决心要赚银子,便自己带着手稿,跑到自己常去的远山书肆询价。
想得很好,可事到临头她很犹豫,在书肆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进去。
果不其然,那掌柜的看都不看,她一个新人又是恐怖故事就直接拒绝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自己辛苦写的东西连被看的机会都没有她还是很伤心的,她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正欲离开时,楼上忽然传来声音,“恐怖故事呀,倒也新奇。”
周娇娇抬头望去,只见一翩翩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摇着折扇缓缓走了下来。
“姑娘可否把手稿借我一观?”
周娇娇心道这是个能装的,可还是把手稿递了过去。
“你写的?”
周娇娇点头。
“字好......”人也好,可他没说出口。
“来人,给......先生看座。”少年咧嘴笑笑。
先生?可是呢,写书人多半会被尊敬一句先生,虽然她......但也是呢,周娇娇挺直脊背坐了下来。
“喝茶。”
招待完人,他便坐在一旁看书去了。
“啧,有点意思,细思极恐啊!以后可不敢看绣花鞋了。”
周娇娇木着脸,原来被人怼脸评价的感觉也不咋好。
“安排雕版吧,这稿子我做主收了。”少年把手稿交给掌柜的,“你还有同类的故事吗?”
周娇娇点头。
“那就都交给他吧,他姓王,是远山书肆的掌柜。”
“多少钱?”相比掌柜的她更关心银钱。
少年笑了起来,“你的笔法还有些稚嫩,这稿子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周娇娇抿抿唇,好像也行。
“不乐意?我这印书的成本可不低,担着的风险可比你大多了。”少年道:“等你出名了,咱们再谈别的合作方式如何?”
周娇娇想想便点头同意了。
“你想怎么署名?总不能用真名吧?你个姑娘家可不行。”
周娇娇倒是认可他的说法,不过她一时还真想不起像样的名字,总不能写佚名吧。
“我给你起一个如何?”
周娇娇看着他不做声。
“嗯,你写的是女子的悲惨命运,便叫‘红烛’如何?期待红烛的故事终能照亮红妆。”
原来如此,周娇娇点了点头认下这个名字。
“你这人话这么少?”少年摇了摇扇子,“我叫陈奕映,是远山书肆的东家,可能记住?”
周娇娇点头,很难记吗?
少年摇摇头,“我是出来游学的,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这桃花镇有什么可玩的?”
周娇娇看向他周围的人,意思很明显,这么多当地人实在没必要问一个小姑娘。
“行,真是个无情人!我刚刚还帮你一个大忙呢。”
“二两银子。”周娇娇开口。
少年大笑起来,“也是,二两银子算不上大忙,姑娘慢走。”说着自己先走了。
周娇娇得了自己第一笔稿费,乐颠颠的去扯了两块细棉,回家给爹娘做衣服去了。
陈二遥遥跟了她许久,评价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