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
看着被竖成个法棍，躺在床中央的大橘，静之的表情跟大橘一样生无可恋。
林正适应良好，平躺在床的右侧，甚至一把摁下大橘试图抗议的右前爪。
“阿正……”
静之rua一晚上猫猫，此刻已经有点腻了，她翻了个身，可怜巴巴看着林正，试图用眼神唤起他的怜爱:“我想抱着你睡。”
林正一顿，把头转向左侧，眼里带着一丝犹豫，“你……”
确定不会一脚把我蹬下去？
仿佛看懂了他犹豫的眼神，静之咬了咬唇，
又说:“我都累一天了，就这么个一个要求，阿正~~~~”
一个“正”字，被她拐了九曲十八弯。
林正抖了抖。
猫也受不了。
后腿蹬一jio静之的肚子，迫不及待甩开林正摁住它的手，抡起四条腿跑下床了。
林正还是不敢动。
静之抿紧唇，一点一点挪过来，离他还有十几厘米远的时候，他眼里的犹豫甚至胜过她的。
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不过是担忧她罢了。
静之咬着下唇，忍住想要窜逃的冲动，试探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微凉指尖刚落到他温暖的皮肤上，林正背脊暗暗一紧，变得更加柔和的眼神，如水一般落进她的眼眸里。
紧张感慢慢消退。
手指挪动间，他t恤的布料被她一点一点揪进手心里，有些发皱。
右腿翻转过来，静之眼圈莫名红起来，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口里声声叫着阿正，用力扑进他怀里。
“那个变态再来的话，你保护我。”
林正指尖一顿，随后轻轻把手掌放在她肩上缓缓拍着，“好。”
“嘘…………”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静之抬起头，跃跃欲试的撅起嘴，啄一口他刚毅的下巴，“你看，我一点都不排斥你了。”
林正斜了眼，去看她快要伸到床沿外头的左腿，实在哭笑不得。
上半身是在他怀里，下半身快要兵分两路逃跑了。
恐怕这个吻，也是为了安慰他的吧。
林正缩回手，把手掌枕在脸侧，侧躺看着她低声笑着:
“我不碰你，把脚收回来。”
否则猫要舔到了。
大橘扬了扬尾巴，跟床上的林正对了个眼神，又嫌弃又傲娇的嗅嗅静之的脚趾头。
没味儿，甚至还香香的。
它湿湿凉凉的鼻头触到静之的脚趾头，静之猛收回一脚，呀一声，嬉笑扭过头去，“大黄你别，痒死了。”
大橘舔了舔鼻子，闻着花香味儿，有些上头，喵一声，仿佛叫静之把脚再伸出来。
静之此时却没空理它。
刚刚缩回的一脚，膝盖曲起来，正巧怼到林正肚子上，发出噗一声闷响。
静之吓一跳，立马坐起来，主动捂着他的小腹轻揉。
“你没事吧？”
晚饭差点被她怼出来，林正眉心轻蹙，手摁着胃，忍住不吭声。
静之真被吓到了。
弯下腰，帮他打着圈揉着胃，“阿正，想不想吐，我——”
林正缓缓展平曲起的膝盖，垂眸看向她摁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笑着打断:
“你呢？你的手在我身上。”
静之一愣，他不痛？是装的？
所以，这是为了让她慌乱之下，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主动去触碰他？
好家伙，对上林正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神，静之直呼好家伙。
这个老狐狸，她混迹娱乐圈多年，居然没玩过他。
“……嘁。”
她后车一腿，哼声环起胸，倒在另外一个枕头上。
侧躺下来的同时，不忘用脚踢踢林正的小腿，“你好奸诈。”
林正收回手，交叠放在肚脐上，规规矩矩躺着朝她笑:
“我会等你。”
静之努了努嘴，扯过来中间的水蓝色被单，盖住自己红起来的小半张脸。
等她做什么？
等她对他主动这样那样吗？
……呸。
“我关灯？”林正问。
“等会。”全身上下非得有一个地方挨着他，才能有点安全感，又不能挨得太多，静之用脚趾抵住他泛着青筋的脚背，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啪嗒一声。
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她的脚因为环境突然产生变化，往回缩了缩。
林正非常耐心，不急不躁放松腿脚。
过了几秒，脚背上又感知到了她绵柔的脚上皮肤。
林正眉头一松，满意闭上眼睛，这也算一点进步了不是。
……
在片场这几天，但凡是梳妆或者休息的时候，静之有了一个新养成的小习惯——盘珠子。
黄导不时走过来，笑着调侃她说: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开始盘串了？”
静之无所谓晃晃脑袋，左手的高倍目砂纸轻轻摩挲着她让文姐搜寻来的木头珠子。
原本快接近1cm直径的珠子被她打磨了好几天，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几乎一致。
雅莉的嘴嘟得越发的高了，右手不时抚过她包里凸起来的那一串手链。
雪雪这是……要亲手做个礼物给那个男人吗？
……
时间过得很快，黄导满面红光端着酒杯，正式在饭桌上所有人宣布:
“胭脂泪杀青！让我们共同举杯！”
文姐利落换掉静之杯里的酒水，递了杯果汁给她。
静之摇着果汁杯，心神却飞到了远方。
好几天没见他了，怎么他又失去音信了呢？
今天黄导是有邀请林正的，但是林正没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文姐敬着黄导，抿一口酒，这才侧过身子，偷偷问一句静之:
“林生呢？”
“你都不关注我了，他前几天就回家了啊。”静之拿涂着亮色透明指甲油的指尖，轻轻刮着透明的玻璃杯杯沿。
文姐摸摸鼻子，语气有些心虚：“祖儿恋情曝光了嘛，我这几天赶着给她开记者发布会解释。”
静之垂下眼睫，无神看着杯子里的橙汁。
她也想曝光一下恋情呢。
可这样的话，文姐能忙死的吧。
左侧坐着的女主给她敬酒，稍显分神的静之，不得不打起精神端杯回敬过去。
这个剧，女主戏份不算太多，她跟隐形人似的，在最后这几天才调出档期跨国赶来拍戏。
女主原名叫玉子。
是个樱国人。
她剪着一头及肩的短发，长得跟静之有点像，发尾微微外翘着，其实也就是剧里陈生找的胭脂的“代替品”。
难为黄导能跨国找到一个跟她有六七分相像的人。
玉子不过才二十二。
大学还没毕业，对待这种酒局，总是显得小心翼翼。
她捧着酒杯，尤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朝静之露出一个拘谨的微笑，眼底淡淡的青色，藏不住她通宵几天拍戏的疲倦。
今天她们两个依旧有对手戏。
玉子身上还穿着戏装，是一身墨青色的贴身旗袍。
因为不怎么会说国语，她几乎不张口的，倒是跟她的角色很贴合。
静之头发越剪越短，今天是梳到脑后的男士短发，身上还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衣。
静之也累。最后这几天，她白天跟陈龙和一些配角对戏。
晚上还得调出时间，跟玉子拍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戏码。
女一女二惺惺相惜，又表情奇怪的碰了碰杯。
陈龙坐在对面黄导旁边，举杯乖乖对两个女主颔首。
玉子和静之皆愣了一下，礼貌回敬他一次。
这种酒局真是要命。
啥都没吃，就一直喝喝喝，静之暗暗侧头，捂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嗝。
玉子好奇看过来，见静之满眼无奈，也是会心一笑。
学她的样子，捂着喝到发胀的胃，娇俏打了个嗝。
明明是不同国家的女演员，两个人却因为最后这几天几乎时时刻刻在一起拍戏的时间里，处出了一种玄妙的友情。
静之有些不自在的拨弄一下鬓边的碎发，手指却摸到了被发胶喷成硬硬的发根，洁癖一时发作。
静之垂下手，扶着椅背对玉子说:
“……好想回去哦，你呢？”
玉子有听没有懂。
歪了歪脑袋，掖在耳后的柔软短发跟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笨拙的鹦鹉学舌:“回七…哦，你呐？”
看着她笨笨的样子，静之霎时弯了眉眼，自来熟牵过来她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揉捏，搞怪说两句奇怪的“樱语”。
玉子脸颊一红，弯弯的眼睫局促眨动，跟个小媳妇不敢往回抽手，嘴里只显得一个劲儿的叫“西子卡桑！哒咩哟，哒咩。”
“西子卡西子卡~”静之眨巴着无辜的狭长瞳眸，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拍拍自己胸口，小声说:
“叫我“静之”，来，跟我学，j…ing,静，z……hi，之~”
玉子认真看着她，嘴巴嗫嚅几次，“j……，机，鸡子！”
“？？”
你才鸡子！
静之无语捂住额头，她是说不了后鼻音的吗？卷舌也不会。
看静之的动作，玉子就知道自己叫错人家名字了，她无措压住静之的手背，支支吾吾，说出自己练了好久的名字：“胭，胭脂，嗫？”
静之勉为其难接受，她也就能叫得对这个名字了。
“来，我们咔嚓咔嚓一下留个影。”语言不通，肢体来凑。
静之摆出拍照的姿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玉子瞬间意会，转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
得到经纪人首肯，玉子这才笑着回头，比了个ok。
黄导眼尖得很，非要大家一起拍，大家只能挪挪椅子凑到一边去。
静之被夹在中间，左陈龙，右玉子，后头站着喝红了脸的黄导。
因为对男人依旧有阴影，静之不得不往玉子那边靠靠。
玉子很有小日子的那种疏离礼貌感，静之靠过来，她面带微笑，身子却是往后仰的。
她的侧边是她那个不苟言笑带着墨镜的经纪人。
玉子像是怕极了他，后仰到一定程度，突然记起他站在侧边，于是猛地停住身子，脸上的笑容一僵，让静之看出了她的几分无措。
静之被特意画粗的剑眉一挑，瞥一眼玉子那个奇奇怪怪的经纪人，直接伸手勾住玉子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拉来。
“坏人？”静之眼睛看着镜头，嘴边用蹩脚的樱语小声问着玉子。
玉子没有说话，只是眸里闪过一丝对那人的恐惧，脚底往静之这边偷偷挪了小半步。
“说“茄子~~””
咔嚓一声，静之故意勾起唇，把和玉子交握的手举到身前，拍下了这一张大合照。
……
胭脂泪发布那天，戏果然大火，影院一票难求，场场爆满。
“喂，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听说黄导又出新戏了，这次是跟静姐合作的。”
“看了，静姐跟陈龙二搭诶，上回那个戏我看了，狗渣男最后的结局真是大快人心！”
“不是，你看看静姐的装扮，还有她跟那个女人牵着的手，这照片是杀青宴上拍的吧，虽然没抢到票，但我觉得我能猜到这部电影的结局了，真是期待……”
林正正给一位病人把着脉，奈何两个八卦的病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嘴里全是讨论的他女朋友。
一时分心，林正把脉把得久了一点，把眼前的病人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好了，无需再吃药，回去多多休养。”
得了医生这句话，病人大大松一口气，去前台交了诊费就走了。
林正这才得空翻开当天的报纸看了看。
昨天静之给他打电话了，说今天有空的话会过来找他。
又或者，他有空的话，可以去她那儿。
林正翻开右掌，看了看手心隐隐闪动的“殁”字，眉心微微蹙起。
今晚他怕是没时间去找她，七月本是鬼月，气运低或者身子虚的人，容易挨不过去这个月，被野鬼抓了替身。
他忙得很，收一两个魂魄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只是每每晚上出行，总会遇到游魂野鬼闹事。
作为一名道士，林正无法任由这些鬼魂在外面游荡。
索性一起收回，该送地府的送地府，阴寿未尽的，就找个罐子供起来。
不过当勾魂使者才一个多礼拜时间，他手心的这个红色的“殁”字，就渐渐泛起一层代表功德累积的浅浅金边。
昨晚送完两个鬼魂下去，判官甚至热络的拉着他的袖子，给他转了正。
“殁”字由红变金。
林正虽疑惑判官对他的好态度，但转正之后他的法力好像更强了，捉拿鬼魂也更加得心应手。
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林正抿了抿唇，瞧着报纸里那张熟悉的脸庞，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往后他在她身边突然睡过去的话，她会不会吓哭哦。
还有他家越堆越多的那些个坛子，她要是知道里头装了啥，不会就不来了吧？
……
不舍得丢掉这张报纸，林正看了又看，终于又给他发现一个盲点。
她挽起的袖口下，细腕上戴着的桃木手串分外眼熟。
雅莉那小孩，终于舍得把手串还给她了？
林正稍稍放了心，拿起手边的刻刀，默默摁到照片的边缘上。
还没把照片抠下来，耳边就突然听到一声打趣的“呦！”
林正手一抖，连忙挪过旁边的医书压在报纸上。
抬头一看，静之啥掩饰都没有，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素面朝天的，连个眼镜都没戴。
一手撑在柜台外，大咧咧看着他笑。
“阿正~想我想到抠我的照片啦~”
周边一圈病人比林正还震惊。
“那是静之啊？”
“不得了，大明星也来这个中医馆，林生果然有两把刷子。”
“拍个照去！走走走！”
说到拍照，林正就想起被偷拍的那次经历。
他慌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催着静之往后门走，“不好意思让让。”
“静姐看过来。”有人突然喊。
静之大大方方回头，朝着摄像头露出个贼标准的笑容。
咔嚓一声过后，屋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静之拉了进去。
“别紧张啦。”
静之老神在在，抱着后脑勺跟在他后面。
林正紧绷着下颚，另一手拿着手机交代徒弟，叫徒弟先把门关了，他要先回家一趟。
“阿正，你害怕曝光啊？”
“不是，我怕影响你的事业。”
“我的事业如果会受到恋情影响，就说明我还不够努力，没有让大家把注意力从我的脸转移到我的演技上来。”
说着，两人已然走到后门的巷子口。
静之突然挽起林正的左手，把早就备好的手串给他戴上，随后朝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阿正啊，做好心理准备呦。”
林正闻言看过来。
静之指指两人身后的巷子口，“你看那儿。”
林正顺着她指向的位置往后看。
刚侧过小半张脸，一时之间，“咔嚓咔嚓”照相声不绝于耳。
一堆狗仔架着长枪短炮对准两人的背影疯狂拍摄。
无数闪光灯亮得林正张不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只把背部对着照相机。
静之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她眼都不眨，紧紧牵着他，举高两人各带一条手串的手，对身后的狗仔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老娘我就是谈了个会中医又会抓鬼的对象，又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