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林闻轩的官船抵达京城码头。时值深秋,寒风卷着落叶扑打在脸上,他拢了拢身上的貂裘,目光扫过码头上迎来送往的人群。突然,他瞳孔一缩——人群中那个穿着六品官服、满脸堆笑迎上来的,竟是本该在江安看守老宅的赵德柱!
“下官赵德柱,恭迎林大人!”赵德柱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得刻意,“宅邸已按大人吩咐布置妥当,张侍郎特意让下官送来两盆极品墨菊。”
林闻轩心中警铃大作。赵德柱何时进京?又如何攀上了张侍郎?他面上却笑得温煦:“赵县丞费心了。”顺势扶起时,指尖已滑过赵德柱袖口——那里绣着与那枚玉佩上相同的暗纹。
去往宅邸的马车上,赵德柱殷勤汇报:“大人,宅子原是前朝一位尚书的府邸,五进大院,带东西两个跨院。下官特意从江南请了工匠,按最新样式修缮...”说着压低声音,“张侍郎的如夫人前日来看过,夸那处荷花池修得别致。”
林闻轩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忽然问:“听说赵县丞上月高堂病故,本官竟未及时致哀,实在惭愧。”
赵德柱脸色一白,干笑道:“家母是旧疾...不敢劳大人挂心。”
林闻轩不再言语。他早收到密报,赵德柱母亲健在,所谓“丁忧”实为买官挪位置。看来这位旧属不仅另投新主,还握着他不小的把柄。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朱漆大门上悬着“林府”金字匾额,竟是当朝首辅亲笔。陈安领着仆从在门前跪迎,眼角余光与林闻轩一触即分。
步入正厅,林闻轩一眼就看出这宅子的精妙——所有梁柱皆用南洋铁木,窗棂暗藏机关,地下必有密道。赵德柱还在夸耀:“这宅子原主人犯事抄家,咱们托张侍郎的门路,只花了市价一半...”
“有劳了。”林闻轩打断他,对陈安道:“取我的名帖,备份厚礼送到张侍郎府上。”又对赵德柱笑道:“赵县丞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
支开赵德柱,陈安立即引林闻轩来到书房密室。门一关上,陈安就跪倒在地:“属下失职!赵德柱是三日前突然进京的,拿着张侍郎的手令强行介入宅邸事宜。那两盆墨菊...”他压低声音,“花盆是空的,底下藏了东西。”
林闻轩冷笑:“看来张侍郎不仅要钱,还要人。”他踱到窗边,望着院中盛放的墨菊,“查到赵德柱落脚处了吗?”
“住在榆钱胡同,养了个外室。”陈安递上一份清单,“这是宅子修缮的真实账目,比报给赵德柱的少三千两。省下的银钱按老爷吩咐,买了城东那处小院,地契写的是老太太身边周嬷嬷侄子的名字。”
林闻轩满意地点头。这时,管家来报:“老爷,锦绣阁的绣娘来送衣裳样品。”
来的竟是个绝色女子,眉眼与柳如丝有五分相似。她奉上锦盒时,指尖在盒底轻叩三下。待人走后,林闻轩打开夹层,里面是一封密信和一把铜钥匙。信上只有一行小字:“今夜子时,醉仙楼天字房。”
当夜林闻轩赴约,接待他的却是微服而来的张侍郎。酒过三巡,张侍郎似笑非笑:“闻轩年少有为啊。听说你在江安时,曾得梅老赏识?”说着推过一个木匣,“一点见面礼。”
匣中是一本《论语》,书页却用特殊药水浸过,在烛火下显出字迹——竟是半本《红册》!林闻轩翻到最后一页,心跳骤停:那里添了个新名字,墨迹未干。
“赵德柱揭发你江安任上贪墨河工银两。”张侍郎轻描淡写,“当然,本官是不信的。不过...”他指尖在名字上敲了敲,“闻轩觉得,这个位置该留给谁?”
林闻轩背后沁出冷汗。他知道这不是选择,是投名状。正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喧哗,有人高喊:“走水了!”
混乱中,林闻轩觉袖中一沉,竟是“影”塞入一张纸条。他借故更衣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赵已灭口,证据在墨菊下。”
回府后,林闻轩砸开墨菊花盆,果然找到赵德柱收集的罪证,以及——一本更详细的《红册》副本。最后一页,赵德柱的名字被朱笔划去。
三日后,林闻轩正式上任文选司主事。他坐在檀木官椅上,望着堂下跪拜的属官,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玉佩。窗外,一队囚车正押送着赵德柱的家眷前往刑场,哭嚎声不绝于耳。
陈安悄声道:“老爷,张侍郎送来请帖,说是新得了几幅古画...”
林闻轩展开请帖,在“鉴赏古画”四字上停留片刻,忽然对陈安笑道:“记得把西跨院收拾出来,过几日,该接如夫人进府了。”
他看向院中那两盆墨菊,其中一盆已悄然枯萎。而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