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安府衙的后堂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林闻轩屏退左右,独自面对梅知节巡抚派来的心腹信使。信使并非官员,而是一位名叫墨渊的盲眼老者,据说曾是梅公的启蒙老师,如今虽无官身,却在江南派系中地位超然。他须发皆白,眼窝深陷,手中始终握着一卷以黑绸包裹的册子。
“林大人,”墨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梅公言,你近日办事得力,已是‘自己人’。此物,该让你一观了。”
林闻轩心头一跳,强作镇定:“敢问墨老,此乃何物?”
墨渊不语,只是用枯瘦的手指,缓缓揭开黑绸。灯光下,那册子的封面竟是触目惊心的朱红色,无字,却仿佛由鲜血染就,透着一股不祥的厚重感。
“此乃《红册》。”墨渊的语气平淡,却在林闻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非金非玉,却能定人生死前程。梅公一系,核心之人,皆需入册,以示坦诚,共担风险。”
墨渊虽盲,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他仿佛能“看”到林闻轩的惊疑,淡淡道:“老夫眼盲,心却不盲。此册以特制药墨誊写,常人观之无奇,唯有用我手中这‘显影石’轻触,或以舌尖舔舐,字迹方现。梅公得此奇术,方能保此册数十年无恙。”说着,他从袖中滑出一枚温润的黑色石子。
林闻轩倒吸一口凉气。这已非寻常账册,而是一件关乎身家性命的“法宝”。
墨渊将显影石压在册页上,缓缓推动。空白的纸页上,竟渐渐浮现出一个个墨色名字,后面跟着蝇头小楷,记录着某年某月某地,因何事,收受或馈赠银两几何,中间人是谁,保人为何官。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却看得林闻轩脊背发凉。
他看到了江南几位封疆大吏的名字,看到了京城几位部院大臣的代号,甚至看到了几位以清流自居的御史的隐秘交易……这薄薄一册,竟牵扯着半个朝堂的阴私!
“这……这若是流传出去……”林闻轩声音干涩。
“天翻地覆,人头滚滚。”墨渊接口,语气依旧平淡,“故而,入册者,命运相连。一荣未必俱荣,一损必定俱损。林大人,你可愿名登此册?”
墨渊将显影石递向林闻轩,那双盲眼“望”着他,仿佛能洞穿灵魂。林闻轩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不仅是入伙的凭证,更是一道枷锁,一旦戴上,终身难脱。他想起了云山县的憋屈,想起了江安府的风光,想起了梅公的提携,更想起了那可能触及的更高权位……
最终,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接过了那冰凉的显影石。
就在林闻轩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红册》空白处,准备写下自己名字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瓦片滑动声!墨渊盲眼猛地“望”向窗外,低喝:“谁?!”
林闻轩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将《红册》合上,藏入怀中。初现形的《红册》,立刻引来了窥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