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血字遗诏】
一、雪夜·血书
北境,子时,风如刀。
皇城司的铜铃在城头撞出碎玉般的声响,李长青踩着积雪,一步步登上断龙台。
台心,一具尸体被长枪钉在“镇北”二字之下——大楚摄政王·萧凤澄。
血顺着枪杆淌到地面,凝成一枚枚细小的冰珠,像是谁把星辰踩碎后撒进红尘。
更刺眼的是:尸体胸口被剖开,肋骨外翻,心口处却空无一物,只剩一张薄薄人皮,人皮上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写着八个字:
“楚亡于李,魏兴于赵。”
字迹瘦劲,笔锋却带着女子特有的娟秀,末尾一枚凤形小印,正是楚太后私玺。
——血字遗诏,现世。
二、旧人·新尸
李长青蹲身,两指并拢,在尸骸左肩轻轻一划。
“锁骨未断,指节无茧,不是武夫。”
他又掀开尸体外袍,腰间系着一条鎏金软玉带,玉带上原本嵌有十二颗南珠,如今却被人剜走,留下一排整齐黑洞,像十二只冷眼。
“杀人取珠,写字留诏,布局的人既要楚王死,也要我李长青背锅。”
少年起身,呼出的雾气在空中凝成灰火形状,一闪即灭。
“可惜,你算漏了一件事——”
他并指如剑,在虚空一划。
“我李长青,从不背锅,只破锅。”
三、皇城司·暗灯
断龙台下,皇城司统领·沈澄已候多时。
这位昔日青阳宗外门师兄,如今着紫蟒官袍,腰悬御赐金刀,望向李长青的眼神却像看一把出鞘的剑。
“李丹师,三更入宫,可是为了这具逆王尸?”
李长青抬手,将一枚玉简抛去。
“摄政王昨夜约我在北郊雪亭,商谈三国秋狩丹药配额。我来时,他已死,心被挖,字被留。”
沈澄神识一扫,玉简里果然拓印了雪亭残象:一桌两盏冷酒,对面座位空置,雪地却留一行女子脚印,鞋纹细窄,底印凤尾。
“脚印是楚太后御鞋‘丹凤舄’,天下只此一双。”
沈澄皱眉:“太后的脚,怎会出现在北郊?”
李长青淡淡道:“脚不会,鞋会。”
沈澄瞳孔骤缩:“有人盗鞋,嫁祸太后,再嫁祸你?”
“不止。”
李长青指向尸体空腔,“心被取走的时间,不超过一炷香,可血字却早已凝固。这意味着——”
“写字的人,提前知道他会死。”
两人对视,风雪忽紧。
四、太后·冷宴
长乐宫,灯火幽暗。
楚太后着素衣,披发跣足,独立于铜镜前。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张与李长青有七分相似的少年面孔。
“母后,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太后抬手,镜里少年亦抬手,指尖穿过镜面,带起一圈涟漪。
“凤澄死了,下一步,轮到朕那位好姐姐。”
少年声音稚嫩,却透出帝王威压。
太后阖眼,指甲在掌心掐出半月血痕。
“皇儿,再等等,等国运倒灌,龙脉北移,这楚室江山,便是我儿囊中之物。”
镜中少年微笑,露出虎牙:“母后,可别让李长青坏了棋局,他若提前入京,你就把‘那东西’放出去。”
太后转身,望向殿外飘雪,轻声呢喃:
“李长青,你可千万别太快死,哀家……还欠你一条命。”
五、六皇·失踪
同一时间,西苑偏殿。
北魏质子·六皇子元璟的居所,大门洞开,地龙烧得极旺,却空无一人。
案上留一封血书,字迹与遗诏如出一辙:
“欲得元璟,拿李长青来换。”
落款——“赵”。
沈澄闻讯赶来,只看一眼,便低骂:“赵无极,手伸得真长。”
李长青却盯着血书,眼底灰火一闪。
“笔顺不对,赵无极是左撇子,这封血书却是右手书写。”
沈澄愣住:“伪造?”
“伪造者想引我出京。”
李长青并指,在血书上一抹,一缕灰火顺着字迹游走,将血珠蒸成红雾。
雾中,浮现一行极淡的金粉小字:
“三日后,落星原,以丹换命。”
沈澄倒吸一口凉气:“落星原,是北魏铁骑驻地,去不得!”
李长青收拢袖口,声音平静得像雪落无声。
“去不得,也要去。”
“为何?”
“因为——”
少年回首,眸中映出整座楚京的夜色。
“他们绑走的,是我弟弟。”
六、星图·钥匙
归途,李长青独行车驾。
识海深处,小九的声音带着罕见凝重:
“宿主,遗诏血字里藏有‘星图密钥’波动,与混沌星图第 13 节点吻合。”
“密钥?”
“可开启玄界裂缝,引国运倒灌。一旦裂缝全开,楚魏两国龙脉将瞬间易位。”
李长青沉默片刻,忽问:“若我提前开启裂缝,能否把太后、赵无极、楚魏两朝,一并埋了?”
小九罕见地停顿三息,才答:
“理论上可以,但代价是——宿主肉身崩解,魂入星图,永世为钥。”
少年笑了,笑得像把薄刃在冰面划出一道银线。
“永世为钥?听起来,比永世为棋,划算得多。”
七、雪落·人独立
车驾行至丹坊外,天已微明。
李长青下车,只见百级台阶之下,乌压压跪满百姓。
人人披麻,额头系白布,布上以血写“冤”。
最前方,一老妪捧灯,灯罩里跳动的,是一缕灰火。
老妪抬头,声音沙哑:“李丹师,救救我儿,他被皇城司抓去,说……是摄政王余党。”
李长青俯身,扶起老妪,指尖在她脉上一掠——五脏皆枯,只剩心脉吊着一口生气。
“大娘,你儿叫什么名字?”
“萧……萧凤栖。”
李长青指尖微顿。
——萧凤栖,摄政王义子,亦是楚太后私生幼子,真正的楚室血脉。
老妪却不知,只喃喃:“我儿不是逆党,他只想给北境军送药,他……是好人。”
李长青抬眼,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色。
雪,又开始落了。
少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成灰火,烧成虚无。
“好人?”
他低语,似对雪,似对己。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便——”
“我来改命。”
八、血诏·新局
卯时三刻,丹坊正门。
李长青披玄狐大氅,腰悬灰火小炉,面对满城百姓,抬手掷出一道丹光。
丹光在空中炸成百丈光幕,光幕里,正是摄政王尸身、血字遗诏、以及太后镜中少年影像。
“楚人请看——”
少年声音不高,却裹挟灰火,传遍楚京三十六坊。
“摄政王死于剖腹取心,血字遗诏,嫁祸于我;太后宫中,藏镜养鬼,欲篡国运;北魏质子,被劫落星原,挑动楚魏再战。”
“今日,我李长青,以丹坊为印,以灰火为笔,重写诏书——”
他并指,在虚空一划,血珠自指尖飞出,凝成十六个赤金大字:
“三日之后,落星原,以丹换命;
若我不归,楚魏俱亡。”
字成,少年转身,大氅扬起,像一面黑旗。
“诸位——”
“若信我,便回家点一盏灯,灯芯朝南,等我带着你们要的人,回来。”
“若不信——”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落。
“就当我李长青,从未在这凡尘走过。”
九、落星·序幕
百姓散尽,丹坊大门缓缓阖上。
门内,李长青独立,灰火从脚底升起,一路烧到发梢,却未伤他分毫。
识海,小九轻声问:
“宿主,此去落星原,你只有三成生机。”
少年答:“三成,够了。”
“若败?”
“凡尘篇,就此终章。”
“若胜?”
李长青抬眼,眸中映出熊熊灰火,火中似有山河翻覆、星图倒悬。
“那便——”
“开玄界,斩国运,立新规。”
“让这凡尘,再无血诏。”
风停,雪住。
少年推门而出,背影没入黎明最暗的那一线天色。
远处,似有战鼓,自北魏方向,滚滚而来。
凡尘篇·终局之前奏,于焉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