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诏封伯·裂土篇
一 雪狱急烽
正月初十，北境仍沉在永夜般的卯时。青阳北门“听雪楼”檐角铜铃忽作百鬼齐哭，一骑白霜破雪而至，人马皆覆冰甲，像从冥河游出的尸俑。斥候滚跪，捧“赤羽急报”——三根火羽，根根透骨红，像刚拔出的喉管。城守杜怀瑾借雪光拆封，仅瞥一行，指节瞬间冻成青玉：
“镇北关陷，李肃授首，兽潮南下，前锋已抵落雁峡，七百里急。”
背面血书颤抖：“烽火已燃，狼烟四起，求援！”落款——沈峤。
正是那夜被李家宣告“毒发暴毙”的鹞刀沈峡之兄。
血字未凝，雪气蒸腥，甜得令人作呕，像剖开怀胎母狼的肚腹。
二 绿火撕天
落雁峡北口，雪幕被一道碧绿磷火劈成两半。
先是千匹雪原狼贴地疾驰，背驮北蛮奴，面绘裂颅纹，骨哨声像锈钉划铜镜，哨尾拖血丝。
随后三丈裂骨熊踱出，每踏一步，雪原便发出战鼓般的“咚”鸣，雪浪自熊蹄下炸成白莲。熊背架石弩，丈二巨箭淬绿磷，箭风所至，雪面被蚀出黑红沟脉，像大地被剥了皮，露出毒瘤。
狼群在峡口三百步外停住，绿眼连成鬼火链，与峡南遥对，风雪被煞气逼退，倒卷苍穹。
三 灰火照冥
峡顶哨塔，丹师营少年李青雀屈指弹出一枚“灰火晶”。
晶碎，蓝焰成伞，毒雾与冰雾交媾，凝成一道蓝白烟墙，墙后三百处灰火同时睁眼，像寒星坠雪。
火线尽头，李长青青布衣猎猎，掌心升起的灰火扭成螺旋，直指狼群。
少年声不高，却压碎北风——
“丹在人在，丹尽人亡！”
三百灰火应声拔起，交织成一条十丈蓝焰长龙，龙口无声，却似长啸。
四 雪饵钓狼
为诱敌入瓮，李青雀率三十骑残兵，披白袍、衔枚勒口，于峡口北岸布“疑兵线”。
众人以断剑撬雪，雪幕卷药香——回春散混狼薄荷，嗅之如见血肉盛宴。
狼群嗅觉先动，爪却畏灰火毒雾，在火线外焦躁打转。
北蛮奴以骨哨催逼，前锋百狼终踏火而入。
轰——
灰火晶连环炸开，毒雾成刀，百狼瞬凝青冰，绿眼被灼成黑洞，嚎声未及出口，已被北风撕碎。
五 熊锤裂雪
狼群方退，裂骨熊推“撞城锤”继至。
锤长两丈，满布狼牙铁刺，十名蛮奴以铁索挽之，雪地被碾出深黑沟槽，像给雪原开膛。
第一击——
轰！
峡口冰层炸裂，灰火阵撕开三丈缺口，火屑与碎冰齐飞。
李长青断剑插雪，掌中灰火尽贯地脉，火纹如赤蛇沿缺口爬升，引燃暗埋的毒油与赤火盐。
第二击未落，地下火浪先掀，裂骨熊与蛮奴一同被倒卷的蓝焰吞没，雪原上风、火、血、嚎共煮，像阿鼻开锅。
六 狼王三目
火雨未熄，北蛮狼王踏雪而至。
六尺银躯，额裂三眼——中眼碧绿，左右赤红，被北蛮奉为“雪原冥神”。
狼王长嚎，声如冰锤击天，残狼闻声聚成漩涡，绿眼化火海，向峡口作最后一噬。
李长青踏雪腾空，掌心灰火凝为冰蓝剑，剑长三尺，焰心如霜。
少年以火为刃，雪幕中劈出一道蓝虹——
虹光过处，狼王三目齐瞎，银灰皮自骨上剥脱，血珠未及落地已凝红晶。
狼王陨，残狼阵崩，被火雨逐一钉成焦炭，雪原上黑柱林立，似雷劈后的尸林。
七 血诏裂土
黄昏，火雨熄，雪原归于死寂。
风卷余灰，与飞雪同飘，落在众人发上、肩上，像一场迟到的纸钱。
峡南雪面，焦黑坑洞密布，蓝焰在雪下幽燃，像大地睁开的一只只鬼眼。
李青雀以断剑撑地，血沿剑槽滴落，触焦土即成红冰。
李长青俯身拾起狼王额间碧绿眼珠，珠内血丝纵横，像一张被命运揉碎的网。
少年合拢五指，轻声道：
“第一阵，只是开始。”
雪风吹过，余火摇曳，为看不见的生灵，点一盏永不熄的引魂灯。
忽有铁蹄踏碎寂静，皇城“绣衣使”携血诏而至。
诏书以女皇指尖血为墨，通体暗红，字如赤钩——
“李长青退敌有功，即刻封北境副统领，领丹师营并入镇北军，战后回朝，另加九卿之赏。”
传旨毕，绣衣使低声补一句：
“女皇口谕——若北境失守，丹师营与镇北关同葬，不必回。”
风把每个字都削成冰钉，钉入众人耳骨，钉在雪原余烬之上。
兽潮先声虽破，而北境烽火仍在更北的天边，聚墨成山，等待下一次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