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主低头·折脊篇
一、雪落宗祠
腊月廿九,青阳城雪色如铁。李家宗祠高脊被厚雪压弯,檐角铜铃冻成冰坨,风吹不动。辰时三刻,乌木大门自内而开,“吱呀”一声像老人折脊。十丈红毯铺地,尽头摆着“镇族铜鼎”,鼎内积灰三寸,灰上插一炷“断魂香”,香头火星如豆,映出两侧十位长老铁青的脸。李长青青布衣立于鼎前,脚尖离红毯半寸,却像踩在李家喉管。今日,只等一人低头——家主李靖忠。
二、折脊三问
铜鼎后,家主宝座空悬。李靖忠被两名族卫架出,素袍凌乱,口眼歪斜,昔日威严尽成碎冰。大长老李伯棠拄杖而起,声如裂瓷:“家主有疾,不能言,代其问三问。”
一问:“私铸免死券三十七张,可否?”
李长青不答,抛出一匣,“啪”地落在李靖忠膝前,匣内整整齐齐,码着被焚剩半角的“丹书铁券”,券背“免死”二字已被火舌撕成黑洞。
二问:“以贡毒换民命,可否?”
少年再抛一卷,正是副棺内“贡毒账册”,纸页尚带潮气,血契落款处,李靖忠的私印鲜红如初。
三问:“沉棺断脉,可否?”
第三物出,却是一截“断脉石”碎片,石心嵌半枚家主指印,指纹清晰,如烙铁烙在众人眼底。
三问落罢,宗祠死寂,只闻李靖忠喉咙“嗬嗬”作响,却无一字能出。
三、血印画押
族卫抬上“家主印匣”,匣盖开启,露出白玉大印,印纽雕盘龙,龙角缺半寸——正是当年林家被灭后,李家夺来的战利品。李长青以指尖蘸了李靖忠唇边涎血,轻按龙角缺口,血顺白玉纹理而下,像给盘龙添一道新疤。随后,少年抓起大印,重重盖在一张“认罪折”上:家主私调贡毒、暗售军需、贿赂州府,条条列清。折子一式三份,一份留宗祠,一份呈城守,一份贴北城门。印落,血干,李靖忠整个人像被抽了脊骨,软塌在座椅,口眼歪斜更甚,涎水顺着下巴滴在红毯,瞬间冻成冰线。
四、低头仪式
十位长老齐退三步,空出红毯中央。李伯棠以杖顿地,低喝:“请家主——折脊低头!”折脊礼,乃李家最屈辱的认罪式:家主离座,双膝跪于裂席,额头触地,三叩而止,每叩必出血。李靖忠被架至裂席前,席面十字裂痕如断头铡,正对他膝盖。第一叩,额破,血溅裂席,冰屑与血珠齐飞;第二叩,膝骨“咔嚓”,断椅翻倒;第三叩,整个人扑倒在地,鼻血长流,在红毯上画出一条扭曲红线。三叩毕,十位长老同时转身,背对家主,以示“祖灵弃之”。李长青抬脚,鞋跟轻踏那条红线,声音不高,却压过风雪:“折脊已成,低头已毕,自此,李家不再是一家之言。”
五、印碎龙亡
低头礼成,家主印需当众“碎龙”。铜鼎被移开,地面露出“龙纹石”——李家权力象征,石心嵌铜环,环扣大印。李长青举锤,锤头嵌“灰火晶”,焰色蓝幽,一击而落。“咔嚓”白玉碎,盘龙断成三截,断口处渗出暗红粉末,像久藏的骨血。石环随印碎,龙纹自中而裂,裂缝直抵十位长老脚下,如一条被斩首的龙,仍在抽搐。李伯棠闭目长叹,却无人敢阻,碎龙石屑被风卷起,落在李靖忠发上,像一场提前撒下的纸钱。
六、新契初立
碎龙之后,需立“新契”。李长青取出早已备好的“三方监察契”,契文简明:李家一切丹坊、军贸、贡赋,自此受城守、百姓、风媒三方共监,长老暗票改为明议,家主一票降为三票之一。契尾留白三处,供城守、百姓、风媒画押。杜怀瑾第一个上前,以朱印按契;随后,百姓推出九十岁老妪“郭阿姆”,以指印按契;风媒则由“鹤先生”亲至,白鹤面具下,声音沙哑:“风向已改,风媒愿证。”三押皆齐,李长青收契,转身抛给李青雀——那个曾被主母打压的庶子,如今成了“代家主”。李青雀双手捧契,像捧一块烧红的炭,跪地三叩,额前碎发被冷汗黏成黑绺,却无人扶他。
七、尾声·雪覆脊
黄昏,宗祠大门再开,风雪灌入,吹灭剩余断魂香。李靖忠仍伏在裂席,雪落在他弓起的脊背,不化,像给整条脊梁镀一层冷白铁。李长青跨门槛,并未回头,只在风里留下一句:“折脊易,复脊难;雪化时,望李家记得疼。”少年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像一条新犁的沟,把李家旧日威严,深深犁进黑土。雪继续下,覆盖红毯、覆盖碎龙、覆盖那条扭曲红线,像给世界覆一张无瑕的纸,而纸下,所有屈辱与裂痕,早已拓印成纹,再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