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宗主隔空
——“我收弟子，从不问资质，只问一句：敢不敢以天下为炉，炼自己的命？”
（一）雷云未散，先闻其声
丹塔三层，丹劫雷云尚未彻底褪去，紫电仍在穹顶游走，像一条条嗅到血腥的龙。
李长青独立废墟之间，丹袍焦黑，袖口残火未熄。
忽听——
“咚……”
一声轻响，非钟非磬，像一滴水落入深井，却在整个青阳宗所有弟子的识海同时漾开。
下一息，天地收缩。
广场、山道、丹房、剑坪……所有景物被瞬间拉远，化作一幅静止的画。
只剩李长青仍站在原地，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单独拎出尘世。
“宗主隔空术……”
有内门长老骇然低呼，却连声音也被冻结在喉咙。
（二）镜中世界
李长青抬眼，四周已换景。
脚下是一片平滑如镜的湖面，天空没有日月，只有一面倒悬的巨镜，镜沿镌刻“青阳”二字，古篆如剑。
镜光一闪，湖面泛起涟漪，却映不出他的倒影，只映出一座座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雪夜，少年被逐，母亲倒在冰河；
——灰火初燃，少年以手为炉，炼出第一粒回春散；
——北境长城，女皇冠冕染血，向他伸手……
“看清楚了么？”
声音自镜中来，不高，却压过雷霆。
“这些，是过去，也是未来；是因果，也是吾之来意。”
李长青神色平静：“宗主要我选？”
“不。”声音轻笑，“我要你——敢不敢跳出去。”
镜面忽然炸裂，无数碎片化作剑雨，直刺李长青眉心。
剑雨未至，杀意已先冻结血液。
李长青不躲不闪，反而一步上前，指尖灰火勾勒，于虚空画出一座丹炉轮廓。
“天下为炉，命为火，我每日都在跳，何惧再来一次？”
轰！
剑雨落入丹炉，被灰火一卷，化作一滴银白液体，悬在他掌心。
镜光再聚，已多出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青衫，面貌模糊，负手而立，脚下湖面随之低垂，似不敢映其形。
青阳宗主，谢无涯。
亦是整个大楚境内，唯一以“剑丹双修”名震三洲的元婴大修。
（三）三问之外，再问一句
谢无涯看向李长青，像看一件自己尚未打磨完的剑胚。
“考核那日，我曾许你三问，今日我亲自来，再问第四句。”
“若有一日，青阳必亡，你炼还是不炼？”
李长青抬眼：“宗主错矣。”
“哦？”
“青阳若必亡，那便不是丹师该考虑的事，是剑的事。”
话音落，湖面再起剑雨。
李长青并指为剑，灰火附着，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一条细若发丝的裂痕，自湖面延伸到镜幕，再延伸到——
真实世界的丹塔穹顶。
喀啦！
现实中，丹塔三层那尊千年未动的“镇塔古镜”应声而裂，裂缝里透出一缕灰火剑意，久久不散。
（四）收徒？不，是交易
镜中世界开始崩塌，谢无涯的声音却依旧平稳。
“从今日起，你为我真传弟子，行第真传七。”
“弟子可以拒绝？”
“可以。”谢无涯淡淡道，“拒绝，则裂缝里的剑意，算你损毁镇塔之宝，照门规，当废修为，逐出山门。”
李长青笑了：“那还叫选择？”
“我向来只给人路，不给人退路。”
湖面彻底破碎，一束光从上方打下，落在李长青面前，化作一枚剑形玉简，一枚丹星指环。
“剑简，藏我一式‘无涯剑’；指环，可入丹塔七层。三月后，三国秋狩，我要你拿第一。”
“拿不到？”
“拿不到，你就去填北境长城的缺口，替女皇挡那一箭。”
李长青瞳孔微缩——挡箭？那正是镜中预示的未来。
“宗主也信命？”
“不信，所以才要你去改。”
（五）隔空一掌，试你斤两
谢无涯忽然抬手，隔着镜面，轻飘飘一掌按下。
镜中世界崩塌的碎片瞬间凝滞，化作一只透明掌印，五指间剑气如龙。
李长青只觉天地重量陡然落在双肩，骨骼爆鸣，脚底湖面“咔啦”一声，被压出百丈裂缝。
他喉咙一甜，血未涌出，先被灰火蒸成赤雾。
“扛得住我三成力，才算我谢无涯的弟子。”
掌印再沉。
李长青眼底霜火交叠，左手掐诀，右手并指为剑，一剑刺向自己胸口。
噗！
灰火剑意透体而过，却未伤肉身，而是刺入——丹田！
下一瞬，丹田内那粒“命丹”被剑意挑起，轰然燃烧。
以命为火，以剑为引，他竟借宗主之力，强行把“无涯剑意”炼入己身。
轰隆隆——
掌印被灰火从内而外撕开一道口子，镜中世界彻底黑暗。
（六）归来，仍是外门？
黑暗褪去，李长青猛地回神，仍站在丹塔三层废墟。
紫电已敛，众修仍保持仰望姿态，时间只过去一弹指。
唯一的变化：
他左手指间，多了一枚丹星指环；
他胸口衣袍，多了七颗黯淡剑星，连成“真传七”的徽记。
霍无咎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参见真传师兄。”
广场内外，呼啦啦跪倒一片。
李长青却抬头看向更高处——
那里，镇塔古镜的裂缝仍在，一缕灰火剑意如蛇信，轻轻舔舐着千年铜镜。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
“师父，你试我斤两，我试你格局。”
“三月后秋狩，若我拿不到第一，不是我去填长城，而是——”
“整个大楚，陪我一起裂。”
灰火一闪，剑星微亮。
宗主隔空，弟子隔空，天下为炉，火已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