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的第一缕晨光刚爬上实验室的窗台,沉默女孩的哭腔就撞碎了清晨的静谧。她蹲在恒温培养箱前,皮质样本盒摔在地上,三管土样滚出半尺远,对折式发芽日记摊开在散落的种子间 —— 原本露白的板栗种子裹着青灰色霉斑,指尖一碰就簌簌掉渣,日记右侧山里伙伴传来的土壤温度记录,红笔标着 “夜间骤降 4c”。
“苏姐姐,它们发霉了……” 她攥着沾了霉点的纸巾,指节泛白,“昨晚还好好的,是不是我昨天浇水太多了?” 培养箱内的湿沙黏成块状,靠近箱壁的种子堆里,隐约飘出淡淡的酒酸味。
苏晚刚把铜制分选筛放在操作台,闻声立刻蹲下身,指尖轻捻起一粒霉变种子:“不是你的错,” 她翻开实验手册,指着林溪标注的湿度曲线,“冬至后温差大,培养箱夜间湿度飙到 85%,加上通风不足,种子就容易无氧呼吸产生酒精,招霉菌滋生。” 她摸出测温仪贴在箱壁:“温度也跌了 1c,低于 5c的低温层积环境,霉菌繁殖得更快。”
陆昭衍拎着工具箱进门时,白大褂口袋还插着半截松针 —— 那是今早检查苗圃时折的。“先别慌,” 他掀开培养箱取出种子托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芽尖,“先分拣霉变程度,轻微发霉的能救,严重的要及时剔除。” 他从箱里拿出瓶药剂,标签上写着 “50%氯溴乙氰脲酸可湿性粉剂”,“这是低毒杀菌剂,按 500 倍稀释,能抑制霉菌扩散。”
双马尾踩着帆布鞋冲进来,松针挂饰撞得叮当响,春播漫画卷改成了 “救芽应急版”:第一格画着发霉种子(打了叉),第二格画温水淘洗(标着 “15c最佳”),第三格画药剂喷洒(注着 “每粒都要沾到”),第四格画通风摊晾(贴了小风扇贴纸)。“陆老师!我查了漫画里的救芽方法!” 她把画卷铺在染了霉斑的托盘旁,“山里的小丫头说她们的种子也有点黏,是不是也要这么救?”
顾言的摄像机及时开机,镜头对准托盘里的霉变种子,林溪举着平板紧随其后,屏幕里正直播山区育苗棚的惨状:昨夜的北风掀破了半面棚膜,塑料布挂在竹竿上像破布条,控根穴盘里的基质结了层薄冰,孩子们正用冻红的手捡散落的种子。“昭衍哥!棚膜破了三四处,基质温度只有 2c!” 镜头里的教授扶了扶眼镜,背景是呼啸的寒风,“孩子们发现得早,没让种子冻透,但得赶紧补膜升温。”
林溪指尖飞快滑动,调出棚膜修补指南:“临时救急能用糊补法,白面加红糖熬糨糊,粘合力比普通胶水还强,” 她抬头时撞见顾言递来的暖手宝,“山里有白面吗?没有的话,水补法也行,用湿薄膜贴破洞,排净空气就能粘住。” 顾言突然把摄像机塞给她:“你盯着这边,我去买红糖和薄膜,顺便给孩子们带热包子,摄像机记得拍救芽细节。” 他跑出门时,围巾飘起来扫过林溪的发梢,留下淡淡的松针香。
实验室里已展开 “救芽行动”。陆昭衍负责配药剂,量筒里的药液泛着浅蓝,他不时用滴管调整浓度:“稀释比例必须精准,太浓会伤芽,太淡杀不死霉菌。” 苏晚戴着无菌手套分拣种子,铜筛在她手里翻飞,健康的种子落在铺了宣纸的托盘里,霉变的集中倒进密封袋:“优质种还剩五十六粒,够做两组对比实验,山区那边得先保原生种。”
沉默女孩突然停止抽泣,捏着镊子夹起粒半霉的种子:“这个胚部还是白的!” 她把种子凑到灯光下,“林溪姐姐说过,胚乳没发黑就有救,我们别扔!” 她从样本盒里找出小喷壶,按漫画里的步骤稀释药剂,手抖着却每喷一下都对准霉斑,“我来救这组,失败了我负责。”
远程屏幕突然传来哭声,山里的小丫头举着粒黏糊糊的种子:“苏姐姐!这粒有酒味,是不是死定了?” 镜头晃过她冻裂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草木灰。沉默女孩突然抢过苏晚的手机:“别扔!用 15c温水淘洗,把黏糊糊的东西洗掉,再喷药剂!” 她把自己的发芽日记举到镜头前,右侧空白页写满救芽步骤,“我刚救了三粒,胚部还是好的!”
陆昭衍趁机补充:“淘洗后要摊在通风处,不能堆着,否则还会无氧呼吸,” 他看向苏晚,“你把咱们的救芽视频发给教授,让孩子们跟着学,基质要加温水拌,温度升到 5c以上才能放种子。” 苏晚点头时,发梢扫过陆昭衍的手腕,他手里的滴管顿了顿,药液滴在量筒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顾言带着物资冲回来时,包子还冒着热气,塑料袋里装着白面、红糖和新薄膜。“山里说有白面!”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抓起摄像机拍沉默女孩喷药,“这镜头肯定感人,纪录片就缺危机解决的片段。” 林溪已经熬好了糨糊,红糖融化后泛着琥珀色,香气混着药剂味漫开:“我把补膜步骤拍成小视频,分镜头讲清楚,山里孩子能看懂。”
正午的阳光终于穿透寒雾,实验室里的种子已完成救芽处理,健康的板栗种子摊在铺了松针的托盘里,像卧着排白胖的蚕宝宝。双马尾的漫画卷又添了新画:第五格画跨山视频(两个小人比心),第六格画种子发芽(标着 “加油”),第七格画补好的棚膜(贴了太阳贴纸)。“苏姐姐!山里的棚膜补好了!” 她举着手机欢呼,屏幕里的孩子们正用竹竿撑起新薄膜,糨糊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教授说基质温度升到 4c了,等下加温水就能到 5c!”
沉默女孩的发芽日记多了张插页,左边贴着抢救成功的种子照片(标着 “53 粒存活”),右边是山里传来的种子特写,中间画了颗裹着光晕的种子,用银线缝了片新鲜松针。“陆老师,” 她把日记递过去,声音虽轻却坚定,“我想每天和山里的伙伴同步记日记,看看我们的种子谁先发芽。” 陆昭衍接过日记,在插页上签了名字,笔尖划过松针时,留下细碎的墨点。
顾言正对着镜头讲解救芽过程,林溪在旁补充专业术语,两人凑在一起看回放时,肩膀不时相碰。“你看这帧,” 顾言指着沉默女孩喷药的特写,“眼神特别专注,比之前自信多了。” 林溪笑着点头,把松针书签夹进技术手册:“等春天播种时,这就是最好的成长记录。” 她抬头时,发现顾言正拍她夹书签的动作,镜头里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的睫毛上。
孩子们围在长桌旁吃热包子,豆沙馅的流心烫得直呼气,却没人舍得放下。最小的男孩把包子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沉默女孩:“你的种子救得最多,该吃大的。” 沉默女孩摇摇头,把自己的那半塞给他:“你早上帮我捡土样,这个给你。” 两人的种子身份证放在一起,都添了 “救芽小功臣” 的贴纸。
下午的恒温培养箱重新调试完毕,湿度稳定在 60%,温度精准控制在 5c,托盘里的种子盖着薄薄的湿沙,露白的芽尖透着嫩黄。陆昭衍在温度记录表上签字,旁边贴了片松针:“这是‘救芽纪念’,等立春播种时,把它埋进土里当基肥。” 苏晚从帆布包掏出个新木牌,刻着 “寒夜护芽”,和之前的 “播春”“护芽” 并排挂在箱上,木纹里还留着新刻的痕迹。
远程连线再次开启时,山区育苗棚已焕然一新,补好的棚膜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孩子们举着升温后的温度计欢呼:“5c啦!和星洲一样!” 小丫头举着救好的种子凑近镜头,芽尖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沉默姐姐,我们的原生种活了四十六粒,比你们少七粒!” 沉默女孩立刻举起自己的托盘:“下次我们比发芽速度,肯定都能赢!” 屏幕里传来齐声的 “好”,风穿过松树林,把笑声送得很远。
夕阳西下时,顾言正在剪辑救芽纪录片,林溪帮他整理素材,把双马尾的应急漫画扫进电脑当插图。陆昭衍和苏晚并肩站在培养箱前,看着芽尖在暮色里微微颤动,松针香混着药剂的淡味,成了寒夜最安心的气息。“你看,” 苏晚指着最壮的那粒种子,“芽尖都半厘米了,熬过这次肯定更耐旱。” 陆昭衍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药剂的微凉:“就像孩子们,经历过危机,才更懂守护的意义。”
回城的大巴上,孩子们抱着抢救成功的种子睡着了。沉默女孩靠在车窗上,发芽日记压在胸口,里面夹着山里伙伴寄来的干松针,和她的那片刚好成对。双马尾的帆布鞋上沾了点药剂,却宝贝得不肯擦,说这是 “救芽勋章”。顾言和林溪坐在后排,小声讨论着纪录片的结尾,摄像机里存满了今天的感动:救芽时的专注、补膜时的急切、成功后的欢呼,每一帧都闪着暖光。
银杏巷的书店亮起灯时,教授发来消息,附了张照片:山里的孩子们在补好的棚膜上画满太阳,每个太阳旁边都写着名字,最角落的是沉默女孩和双马尾的名字,用歪扭的字迹连在一起。苏晚把照片贴在跨山育苗计划上,旁边写着:“寒夜救芽急,跨山共护苗。待续,芽尖承希望,春暖再相逢。”
陆昭衍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明天我去苗圃取新基质,给山里也寄点,保险起见。” 苏晚回头时,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松针,和她书签上的那片一模一样。窗外的北风还在呼啸,但培养箱里的芽尖正悄悄生长,就像跨山的约定,在寒夜里积蓄力量,等着立春那天,在阳光下绽放成满畦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