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空气凝固了。
高翔死死盯着张汉玉,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猛地将一本厚厚的英文技术手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张总!tcp\/Ip!这是现成的路!是全世界最聪明的脑袋验证过的路!”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从头开始造轮子?这不叫创新,这叫愚蠢!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旁边,硬件天才陈平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路是现成的,可人家让你走吗?走上去要交过路费怎么办?”
闷葫芦程序员马东推了推眼镜,低声说了一句。
“他们的代码……我看过一些片段,写得并不漂亮,有很多冗余。”
“那也比我们从零开始强!”高翔彻底爆发了,指着桌上两台已经通过一条简陋电线连接起来的星火信息机。
“三天!我们是完成了!但用的是最笨的办法!这种土协议,连两百米都传不出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建一条通往全国,通往全世界的高速公路!不是在村里挖一条土路!”
王小明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他扯了扯张汉玉的袖子,压低声音。
“汉玉,高翔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借鉴一下,以后再……”
张汉玉没有理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高翔,等他把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完。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喧嚣。
“路是他们的。”
“走在上面,脖子上就得套着人家的链子。”
“你愿意?”
高翔的呼吸猛地一滞,脸涨得通红。
“这……这是技术!技术没有国界!”
“是吗?”张汉玉走到他面前,拿起那本技术手册,随手翻了几页。
“这条高速公路,地基是人家打的,规矩是人家定的,收费站也是人家建的。今天让你免费跑,是为了让你把自己的车都开上来。等哪天,你的身家性命全在这条路上跑了,他把收费站一关,说一个轮子过一次要一百万,你给不给?”
“他要是在路上挖个坑,你的车掉进去了,你找谁说理去?”
张汉玉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高翔的心上。
高翔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学者,在他眼里,先进的就应该学习。
“我……我们可以申请加入他们,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之一!”他做了最后的挣扎。
张汉玉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好啊。”
“老王,你现在就用公司的名义,通过官方渠道,向美国那边发函。就说我们,星火电子,希望获取tcp\/Ip协议的全部技术文档,用于我们国家的信息化建设。”
“记住,措辞要客气一点。”
王小明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点头去办了。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
高翔不再争吵,但他和陈平、马东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整个网络攻关部,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张汉玉的担忧是多余的,是在用政治思维捆绑技术发展。
另一派则隐隐觉得,张汉玉看得更远。
一周后。
一份从大洋彼岸传来的传真件,被王小明狠狠地摔在了会议桌上。
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狗娘养的!”
高翔一把抢过那张薄薄的纸。
上面是冰冷的英文打印体,翻译过来只有几句话。
“……经研究,贵方所申请之技术,涉及我国国家安全。根据相关法规,不予公开。感谢贵方的关注。”
国家安全。
这四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主张“技术无国界”的人脸上。
高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捏着那张纸,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后怕。
他终于明白了张汉玉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成一起修路的伙伴。
在你眼里,这是技术。
在人家眼里,这是武器,是未来的霸权!
张汉玉从他手里,轻轻抽走了那张传真纸,看都没看,就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到实验室中央的白板前,拿起黑色的记号笔。
之前所有关于tcp\/Ip的讨论和分析,被他一块一块,全部擦掉。
白板变得一片洁白,像一张等待被描绘的画卷。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们应该走别人的路吗?”
无人应答。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高翔、陈平、马东,三个人都低着头,脸上一片火辣。
“很好。”
张汉玉转过身,笔尖在白板上落下,画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框。
“从今天起,我们自己的协议,就叫‘星火协议’。”
他没有停顿,在方框下面,又画了几个相互连接的模块。
“它必须满足三点。”
“第一,绝对安全。所有数据在传输的底层,就必须自带加密。我要让任何试图窃听的人,听到的都是一堆乱码。”
“第二,极致高效。我们要针对中文信息传输,做底层优化。同样的信息,我们的协议,传输速度必须比他们快!”
“第三,完全自主。每一个字符,每一行代码,每一个标准,都必须是我们自己定义,自己说了算!”
他每说一点,就在白板上画下一个全新的架构。
那些线条和模块,在高翔这些顶尖技术人员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颠覆性的网络架构思想。
简洁,暴力,却又闪烁着天才的光辉。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之前的争吵、分裂、迷茫,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和狂热所取代。
他们看着白板上那个初具雏形的疯狂蓝图,又看看那个手握记号笔,如同神明般勾勒着未来的少年。
一个念头,在每个人心中疯狂滋生。
他们不是在造轮子。
他们这是要……造一艘能碾碎所有旧轮子的星际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