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金銮殿高高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熏香袅袅,一派庄严肃穆。
早朝已近尾声。皇帝高踞龙椅,面带倦容,听着下方臣工禀报着各地秋收、赋税等寻常政务。一切都显得按部就班,甚至有些沉闷。
林玥儿作为特赐可上殿议事的“安平乡君”,静立在靠近殿门的女官队列中。她低眉顺目,心思却已飘远。太后的暗示,端王在商业上的溃败与反扑,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她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
“报——!!!”
一声凄厉、沙哑,仿佛用尽生命力的嘶吼,猛地从殿外传来,撕裂了大殿的宁静!
所有人为之一震!
皇帝倏然坐直了身体,倦意一扫而空,目光锐利地投向殿门。
群臣纷纷转头,脸上写满了惊疑。
只见一名身背赤色令旗的信使,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他几乎是扑倒在御阶之下,扬起一张被风沙血污糊满、只剩一双眼睛因极度惊恐而睁得滚圆的脸。
“陛下!八百里加急!北境…北境急报!”信使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讲!”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那信使猛地以头抢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泣血般嘶喊:
**“北戎大汗亲率二十万铁骑,三日前提兵南下!苍云关、落霞城、铁壁城…连破三城!守将…悉数战死!镇北侯爷…他…他亲赴前线督战,身中数箭,重伤垂危!北疆军…群龙无首!溃败百里!北境…危矣!!!”**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金銮殿上!
“什么?!”
“连破三城?!”
“镇北侯重伤?!”
短暂的死寂之后,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文官们面色惨白,交头接耳,声音里充满了恐慌。武将们则人人变色,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苍云三关,那是北境门户,固若金汤!镇北侯苏擎天,更是大晟军神,威震北疆数十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败得如此惨烈?!
“噗——”龙椅上,皇帝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得血色全无。他一只手死死抓住龙椅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平素威严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骇与…一丝茫然。
“三城…连破…苏擎天重伤…”
“北境若失,北戎铁骑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中原腹地!”
“国本动摇!社稷危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皇帝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林玥儿站在队列中,心脏也是骤然一缩!北境!镇北侯!那是…那是她血脉上的外祖父!虽然相认不久,情感尚浅,但那份血缘牵连,以及镇北侯府对她和苏云裳的回护,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北戎为何突然大举进攻?时机如此巧合?”
“镇北侯久经沙场,怎会轻易重伤?”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混乱的群臣,投向了文官队列前列,那个一直垂首不语的身影——端王,慕容渊。
他似乎也被这噩耗“惊呆”了,微微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沉痛。
但林玥儿捕捉到了。
就在皇帝失态,群臣慌乱的刹那,在他低垂的眼帘抬起,扫过御座上那惊慌失措的帝王,扫过下方乱作一团的文武百官时……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悲伤,不是担忧。
那是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尽管只有一瞬,却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了林玥儿的眼底!
“是他!一定和他有关!”
“边关危急,朝廷必然要派遣大将。他想借此…消耗谁?掌控什么?”
皇帝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强行稳住心神,目光扫向下方的武将队列,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北境危殆,社稷震荡!谁…谁愿领兵出征,替朕分忧,挽狂澜于既倒?!”
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刚才还因震惊而骚动的武将们,此刻却纷纷低下了头。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人眼神闪烁,不敢与皇帝对视。
镇北侯都败了!重伤垂死!北戎兵锋正盛,二十万铁骑!这个时候去北境,不是建功立业,是去送死!更何况,朝中谁不知道,北疆军是镇北侯一手带出来的,排外性极强。此刻过去,指挥不动军队,还要面对如狼似虎的北戎人……
这分明是个有死无生的火坑!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皇帝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从期待,到焦躁,最后染上了一抹绝望的怒火。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为朕分忧吗?!!”** 他猛地一拍龙椅,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武将队列中,依旧无人应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盔甲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皇帝的绝望达到顶点之时——
端王慕容渊,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带着沉痛与忧国忧民之色,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最深处,那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的笑意,如同深渊下的鬼火,再次幽幽一闪。
“鱼儿,终于都入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