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頔抬手捂住胸口,刚才被金色屏障压制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同冲破闸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
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红色的裙摆、温暖的手掌、低声的呢喃、还有戒指递到她手中时的温度。
“青……”她嘴唇微动,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心口尖锐的刺痛骤然消散,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流淌在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却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好像,想起一点了。”
…………
“喂,苏屿岚?”
白頔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暗纹流转的戒指,缓缓将藏在戒指中的手机取出。
与其说是手机,不如说那玩意儿是“概率检测器”。
就是这玩意上次跳出的“70%的死亡率”,让她在最该赶回的时刻迟疑了半分。
如今想来,那串冰冷的数字竟成了心口难以抹平的刺。
“想起来了?”
听筒那头传来苏屿岚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听不出半分先前情绪崩溃时的沙哑与颤抖,仿佛那场歇斯底里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白頔握着装置的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却刻意压得平稳:“你知不知道……她的遗体在哪儿?”
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落在苏屿岚耳中,却成了崩溃后强撑的伪装。
他太清楚,白頔向来习惯用平淡包裹一切的情绪。
“……遗体我是真没找到。”苏屿岚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但她确实留下了点东西。”
“一开始是本着研究的心思留着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嗯……”白頔轻轻应了一声。
尾音还没落下,听筒里便传来清晰的忙音,苏屿岚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正要按捺住心头的焦躁回拨,一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突然笼罩下来。
抬眼望去,那个身形挺拔、周身萦绕着冷冽气息的身影,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一次,迎面而来的不是先前那几根寒光凛冽、曾将她死死钉在地面动弹不得的长矛。
而是一个黑乎乎的物件,从远处轻飘飘地抛了过来,带着破空的微响。
白頔下意识抬手接住,指尖触到一片温润的木质触感。
她皱着眉,一脸怀疑地看向对方。
可那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递完东西便像融入了空气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类似硝烟的冷味。
白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大概率是被苏屿岚指使来送东西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苏屿岚的分量这么重?
这般能征善战、光是气场就让人胆寒的战斗力,居然被使唤来跑腿递东西?
关键是,对方还真就心甘情愿照做了
疑惑间,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物件,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木质小楼。
小楼雕梁画栋,瓦片纹路清晰,甚至能看到窗棂上精致的雕花,模样古朴又诡异,像极了旧时代的旅馆模型。
看到它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紧接着,她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感蔓延开来,零碎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脑海中飞速闪回。
昏暗的走廊、摇曳的烛火、门上挂着的“告死”木牌……
“您拥有「告死旅馆」的管理员权限,您可以随意控制「告死旅馆」。”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白頔的呼吸微微一滞,心底涌起强烈的冲动。
她想立刻催动鬼力,让这座迷你旅馆恢复原本的大小,看看它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可理智很快压过了冲动。
因为她太清楚,若是真这么做,刚才那个神秘人大概率会立刻折返。
这一次,迎接她的恐怕就不是轻飘飘递来的物件。
而是那些曾让她尝到死亡滋味的长矛了。
可若是专程去鬼界一趟再细看,又要耗费太多时间。
她实在等不及想知道,这座旅馆里藏着的,究竟是她遗失的记忆,还是与“她”相关的最后线索。
纠结了片刻,白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将「告死旅馆」放在脚下的地面上。
身体微微前倾,用双臂轻轻环住它,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而她脚下那道一直静静蛰伏的影子,则无声无息地滑过地面。
随后径直钻进了那座迷你旅馆的门缝里,消失不见。
和记忆中的模样几乎分毫不差,刚踏入「告死旅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吧台。
只不过这一次进来,吧台后那个从中间被分开的前台鬼,却不见了踪影。
白頔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吧台,心里掠过一丝了然。
想来要么是当年旅馆从副本变成现实,那前台鬼吓得卷铺盖跑路了。
要么就是在混乱中丢了性命,彻底消散了。
她没有多做停留,熟门熟路地绕过吧台,推开了后面那扇不起眼的暗门。
暗门后是通往楼下的楼梯间,刚走进去,白頔便愣了一下。
记忆里的楼梯间,向来是遍地鲜血淋漓,墙壁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地面上还残留着碎骨与肉泥。
可眼前的楼梯间,却干净得让人惊讶。
台阶上没有一丝尘埃,指尖抚过冰凉的扶手,只触到一片光滑洁净。
就连两侧的墙壁都擦拭得锃亮,映得出人影。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精心打理这里。
用近乎虔诚的态度呵护着这座旅馆的每一处角落。
想到这儿,白頔的鼻头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这座旅馆曾有两个主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那个早已不在的“她”。
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这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守着满室的回忆与寂静。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
循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其实她一直都很奇怪,当年为何前台设在三楼,而旅馆的住人的地方却在一楼。
这般颠倒的布局,实在不合常理。
顺着旋转楼梯走到尽头,她推开了标着“一楼”的门。
门后是一片空旷的大厅,两侧排列着几间紧闭的客房。
门牌上的数字清晰可见,可目光扫遍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能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