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猴子园的围栏，空气突然变得更沉了。
阳光像是被一层浑浊的血雾挡住，落在地上的光斑都是暗红色的，踩上去像踩在湿滑的血水里。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雾里挪动。
大象园的木牌钉在一棵枯树上，树皮里嵌着几片破碎的象毛。
规则上的字迹被什么东西蹭过，有些笔画糊成了黑团：
“1. 大象园有且仅有大象，大象只有四条腿，一只鼻子，两只耳朵，实际上并非如此。
2. 如果你数出多于四条腿，请立刻停止计数并原地转圈三次。
3. 不要触摸大象的影子，那不是影子。
4. 大象喜欢听故事，但不要讲你自己的。”
影子？这不巧了吗，我用的也是影子啊。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白頔这么想着，朝着那脚步声的方向走去。
雾越来越浓，浓到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掺着细小的红丝。
等那只“大象”终于露出轮廓时，她的呼吸猛地顿住。
那东西确实有大象的身子，可腿却不是四条，是七条。
而且大象的每条腿上都长着一只浑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更诡异的是，它的鼻子上没有象牙，而是长着一张人的嘴。
嘴唇干裂得渗着血，正一张一合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开始数大象的腿。
一条、两条、三条……第七条腿上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眼白里爬满了血丝。
白頔猛地回神，立刻原地转圈，转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的影子。
那影子不是跟着大象动的，而是自己在蠕动。
像一摊活的墨汁，还伸出细细的“触手”，朝着她的脚踝爬来。
……滚一边去！
白頔一下子把大象脚下的影子炫飞，但大象本身却并没有移动。
就像影子和它的本体是分开的，这两个东西原本就不是一体的。
“故事……讲个故事……”
大象的嘴发出了清晰的人声。
鼻子轻轻敲打着旁边的围栏，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撒娇，又像在催促。
白頔表示无语，并且想把这大象碾死。
我没听过故事啊，我讲个几毛？
不过既然规则上有，还是讲一下吧。
要不就讲从书上看到的故事？
如果她现在讲书上的故事，会不会就能安全过去？
可规则第四条写着“不要讲你自己的”，那讲别人的呢？
于是，她开始讲自己从书上看的暗黑版本《格林童话》。
影子的触手不知何时又过来了，已经碰到了她的裤脚，冰凉的触感像蛇的皮肤。
白頔没有再一次炫飞那个影子，而是转身就跑。
反正炫飞了也没用，还是跑了最舒畅……
不对呀，为什么我不直接把那坨影子撕碎呢？那样不就不会再回来了吗？
身后传来大象的呜咽声打断了她的想法。
主要这分贝实在太大了还夹杂着围栏被撞的“哐当”声，她实在没法儿思考问题。
吵死了……回来第二个把你做了！
她跑了很远，直到声音已经有点听不到了，才回过头看。
那只大象还站在原地，七条腿上的眼睛都盯着她的方向。
鼻子上的嘴张得很大，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看你m看，长得真恶心。
白頔在心里咒骂了一通，便准备继续走下去。
回过头，面前是兔子园。
兔子园的围栏是用铁丝网做的，上面挂满了白色的绒毛。
风一吹就飘起来，落在地上，积成薄薄的一层。
白頔刚踏进去，就觉得空气黏得像胶水，粘在脸上、头发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细小的东西在脖子上爬。
她伸手一摸，是根带着血的绒毛，不知道是兔毛，还是别的什么毛。
这里的精神污染已经严重到可以可以微弱的影响外界了？
她十分清楚，刚才并没有风过去，那么绒毛是怎么飘起来的？
算了还是看看兔子园吧，怎么飞起来的不重要。
兔子园铁丝网旁边的木牌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规则是用白色粉笔写的，有些地方被雨水冲得只剩一半，露出下面深色的污渍：
“1. 兔子园里没有被剥去外皮，体型巨大且血肉模糊的兔子。
2. 不要踩到地上的毛，那不是毛。
3. 如果兔子朝你眨眼，请回眨两次——否则它会记住你。
4. 不要喂食胡萝卜，它们只吃“安静”。”
不要踩到毛……那飘起来的毛算不算？
应该不算吧，毕竟不是踩到的。
园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只兔子，每一只都有半个人那么大。
它们身上的毛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能清楚地看到下面凸起的肉褶。
它们没有动，却能听到细微的“咕嘟”声，像是从它们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白頔蹲下身，掌心的火焰亮了些，照在离她最近的一只兔子脸上。
这只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不是兔子该有的红，是血的颜色。
兔子眼白里还缠着几根血丝，组成了一个扭曲的“死”字。
突然，那只兔子眨了眨眼。
白頔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忽然想起规则，赶紧回眨了两次。
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兔子的肉褶里突然露出了半根手指——是人的手指。
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指节已经开始腐烂。
她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猛地站起身，差点踩在地上的绒毛上。
地上的绒毛被风吹开，露出下面的地面。
那是一层薄薄的血肉，绒毛其实是血肉上的纤维。
那些“咕嘟”声更响了，她低头一看，发现兔子的肚子在微微起伏。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里面动。
不远处的地上丢着几根胡萝卜，胡萝卜上有牙印……
那貌似是人的牙印，还沾着点唾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
“安静……要安静……”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又轻又碎，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
白頔不再停留，转身就往出口走去。
身后传来兔子的“咕嘟”声，还有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它们在跟着她动。